中心,劫威笼罩的方圆三十丈之地,异变乍起。
烧得发白的土地,瞬息间泛起青翠,嫩芽破土,拔节之声清脆可闻。
青草疯长,倾刻化作茵茵绿毯;岩缝之间,蔓藤蜿蜒而上,枝叶如瀑。
不远处的周娉,忽然全身冒起祥光。
她的肌肤透出淡淡莹润,宛如晨曦映照的白玉。
死气森然的身子,竟在这一刻仿佛被天地同化,微微起伏。
她静静伏卧在青草与花影之上,仿佛与草木同呼吸,与大地共焕生机。
钱倩水目光一凝,沉声问,“此女是怎么回事?”
有人应道,“她被韩贼侮辱,服了绝机丹自戕。”
钱倩水冷声道,“绝机丹入口,气机断绝,生机亦绝。
死后肉身不腐,此乃许多达官贵人择死之法。
倒是个烈性女子。
只是她明明身死,却又生如此异象,倒叫人捉摸不透。”
浙东四友中的汪啸风涉猎极多,沉声分说道,“绝机丹虽断气机与生机,但灭亡并非瞬时,而是缓缓侵蚀。
如今此女气机将竭未竭,偏又处于劫威笼罩之内,故而此女也被算作应劫之人。
而此人以诗文显化文气,硬扛天劫。
如今天劫将终,天机降落。
劫威笼罩之地,皆得其利。
便连这片已烧成白地的土壤之下,有丁点生机,都化作了丰饶绿植。
此女生机将竭未竭,忽遭天机洗礼,便生此异状。
真乃天下奇闻。”
人群大哗。
魏如意追问,“如此说,她会不会复活?”
汪啸风神色复杂,“谁也说不清楚,这太罕见了。”
楚江王冷声打断道,“诸位!此时争论无益。
若这贼子真能渡劫成功,成就绝世道基,诸位以为,他会忘记先前的仇怨么?
一旦让他成长,今日在场诸君,没有一家能保无恙!
到时,家破人亡,皆在倾刻!”
此言一出,如同火星落入干柴,瞬间点燃了潜伏在众人心底的惊惧与敌意。
有人却低声提醒,“天劫尚未终了,若贸然对其出手,只怕引动劫机,自取灭亡。”
楚江王冷笑,目光转向钱倩水,“还请钱公挂帅,主持大局。”
钱倩水睁开双眼,神色淡然,声音却如铁石击地,“为天下除恶,老夫无惧无畏。”
虽然天劫笼罩之所,皆算历劫局域,
但其直指的中心人物,从未改变。
澎湃天机灌入周身,自内而外淬炼着薛向的血肉骨骼。
此时天劫已近尾声,加持在薛向身上的天地禁制尽数消散。
薛向长身而起,周身电弧游走,肌肤透出金铁般光泽。
与此同时,绝世道基自灵台沉入丹田,开辟丹宫。
汩汩灵力汇聚其中,化作一汪清澈溪流,雄浑之势,早已非昔日可比。
此刻的薛向,天人相契,浑然天成,仿佛上苍造人时,便以他为模。
有道之士,自能看出这是个人气机与天地气机融为一体,才显现的无上状态。
忽听一声轰鸣,天空劫云彻底散尽。
笼罩在此方天地的秽气随之消弭,苍茫穹宇,罕见露出澄澈蓝天。
秽气散尽,与之纠缠的文气,仿佛一朝得释。
刹那之间,天地间漂浮着无数金色、紫色、黑色的文气符号,如流萤闪铄,交织沉浮。
这些精纯的文气,不属任何人,却又可为任何人所用。
因其澄澈,不染意志,能随心意引动;
亦因其澄澈,难以融入,无法似晶核那般炼化为己用。
薛向才动,所有目光都朝他看来。
洞窟之外,汇聚的人马已翻了三倍,天地异象声势如此浩大,自然惊动四方。
“钱公,诸君,此贼大势已成,如之奈何?”
楚江王高声喝问。
“天劫都灭不了他,这便是天意。”
有人心灰意懒。
魏如意却勃然大怒,“你倒是宽厚!此贼会忘记今日之仇么?
绝世道基既成,他的修炼速度必将一日千里。
此人能吟诵那等颠来倒去皆成佳章之诗句,将来得势,谁人可制?
诸君勿要气馁,他虽渡劫成功,可也不过筑基而已!”
因周娉之故,魏如意恨薛向入骨。
“着啊,说穿了,他也就是个筑基前期,我差点以为他化婴了呢。”
“是啊,此时不灭,更待何时!”
“后来的诸君怕还不知,此獠处心积虑,害人家眷,抢夺诸人宝物,如今又成就绝世道基。如此匪类,不该诛之么?”
“该灭!此獠不灭,天理何在!”
众声鼎沸之际,钱倩水越众而出,冷冷注视薛向,寒声道,“夫道基者,乃仙途伟器,非仁厚笃实之士,不能承之。
《正言》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人品不立,纵有绝世之才,不过为世患耳。
你既敢盗人眷属,心行卑劣,任尔成长,必将为祸苍生。
然则,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亦不欲滥加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