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边几个声音同时在喊,闹得她只能手忙脚乱地收了钱,将蜜煎一一送到他们手上,忙得险些忘了说最重要的事一一若是吃了好吃,记得来桥南巷尾、花间蜜煎铺来寻我!
出师大捷,许如期信心大增。
她看见父母带小孩儿的,便端着试吃冲着小孩儿招手,问他们想不想吃蜜煎。
这一招更是无往不利,本来愿意带孩子出门看傀儡戏的父母便对孩子十分宠溺,现下已经到了瓦子里,做好了花钱的准备了,更是不会拒绝用五文钱十文钱的小钱来哄孩子开心。
于是许如期又得了十几位潜在的、家境不错的客人。要说今日许如期的运气也实在不错,整个瓦子里她只看到另一个卖蜜煎的小贩,再没有第三人来与她抢生意了。
临到了傀儡戏快开场的时候,她带的蜜煎已经不多,许如期与李娘子商量了一下,干脆一份冰饮子搭着一份蜜煎,拢共便宜了两文钱一齐卖。棚子里卖的吃喝都贵,她们外面小贩卖的又便宜,不一会儿时间,两位小娘子带来的货物便销售一空,傀儡戏一开场,许如期已经钱囊鼓鼓、两手空空,可以返程回家了。
这一趟下来,许如期与李娘子都高兴得很,两人交换了住址,约定了若是有一人来了瓦子,便主动寻另一人,一齐去做买卖。“我等会再回去,我丈夫会过来接我,你呢?"李娘子个子矮,人很敦实,但笑起来很甜,特别今日生意好,她眼睛都显得亮晶晶的,“你丈夫会来接你吗?”
许如期一愣,脑海里浮现了花照野今日苍白的脸色,连连摇头道:“我丈夫不来接我。”
“啊。"李娘子显然没想到这个回答,皱起了眉头,“那你回去可要小心一些,虽说瓦子里有巡捕、看棚人,向来都很太平,但出了瓦子,外头可是有拐子的。”
“没事,我力气可大了,寻常男子恐怕都打不过我呢。”许如期脸上笑着,嘴也硬,但听了李娘子的话,其实她心里也打起鼓来了,只是到底是第一次见面的小娘子,总不好在她面前示弱。“那你一路小心些。”
既然许如期这样说了,李娘子也不好再说什么,笑笑站在原地等着她丈夫来接,目视着许如期推着独轮小车远去。
来的时候天还没太黑,加上她又兴奋,许如期到不觉得有什么。这回去时,刚走出瓦子,便觉得外头比里头黑了不止一些,路边挂着朦朦胧胧、三三两两的灯笼,远不及瓦子里高悬的许许多多盏栀灯,只能照得到边角一点点地方。
路上行人也不多,还一个个只管闷头走,看起来急匆匆的模样。许如期走了一会儿,背脊上生出了一层薄汗。她怀中的钱囊此时十分鼓胀,在瓦子里时她就粗粗算了一下,这一趟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就得了六百来文钱,净利也有小三百文了,对于大盗而言是不盾一顾的小钱,但若遇上宵小,那可不一样了。思及至此,许如期忽然又觉得自个儿的胳膊也酸胀了起来。毕竟再大力的人,独自推着独轮车跑了这样久,力气也会耗尽了。这下,许如期出了一身冷汗,她看每一个从对面走来的行人,都觉得他们下一瞬便要暴起殴打她一顿,再抢走她的钱囊。更可怕的是,她会不会被拐子给拐走了?
许如期被自己吓得不轻,不顾自己的胳膊酸软,想要强行推着车快些走回去。
只是这回去的路,越走越漫长,她不知埋头走了许久,回头一看,竞然才过一条巷弄。她的手脚还越来越累,颤颤地发起抖来,手中的车把手都拿不稳了方才挣了许多钱的雀跃此时已经消失了,许如期毫无办法,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挪着往前走。
她正走在一条安静地巷弄里,偏生在这时候,身后竞然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重击声,接着几声闷哼,似乎有人摔倒在地上了。奇怪的是,许如期并没有听见有人叫嚷,反而听见了越来越快的脚步声。她骇了一跳,连忙快走了几步。
那跟在后头的脚步也跟着加快了。
她正想再快一点,后头那人忽然出声道:“没力气了,便缓一缓,你竞然还要跑起来吗?”
许如期听见他的声音,当即大喘了一口气,手抖了起来,整个人都脱了力。她索性撒开手,任由小车翻在路边,回头委屈道:“我是怕碰见拐子,其实我早就推不动了。”
江崇峰无奈地站定在她身后,叹气道:“惯会逞强,这车你能推一会儿,哪里推得动这样久,竟是自己一个人来了。”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你丈夫呢?为何他不来接你?我以为他会过来接你,没想到在后头跟了这样久,也没见他人。”“他今日身子不太好,我没让他来。“许如期下意识地为花照野辩解,又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桥北瓦子有些事,正巧看见你了。”江崇峰没搭理关于花照野的那段话,深深看了许如期一眼,转过身来扶起了地上的小车,扭头对她说:“还走得动吗?要不教我推你回去,车费只要叫我三声小峰哥哥。”
他说到这儿,话尾音轻轻扬了起来,模模糊糊地透出了一些些惫懒来。灯光昏暗,许如期只依稀看到他笑得露出了两颗白生生的小虎牙,并看不清他的眼神。
江崇峰说的又是从前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