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3章
往北过了虹桥，再往东走一小段路，拐过临街的一幢屋子，喧嚣连带着灯火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砸在了许如期的脸上。她眼前出现了一连好几个竹木搭成的大棚，棚子上盖着草席，横梁上挂着数不清的栀灯,照得夜晚如白昼一般。
这些大棚里头设有一个高高的舞台，围着舞台摆放着许多长条桌，长条椅，一个棚里能坐下几百上千的人，棚里有的专演戏曲，有的只营傀儡戏，各有钻研，若要入棚一观，客人们可要掏出不少铜子。为了不教那些不愿付钱的人偷看了去，棚子侧面被绳网围合，让人看不清舞台上的情形，偏偏又能听到里头的欢呼声，实在是惹人心痒。棚子留着一个口子供人出入，看棚人分别站在棚门前，拱手笑着，迎着客人往里走。
而此时临演出还有一些时间，客人们早已在想去的勾栏前排好了长队。许如期再定睛一看，发觉她可不是唯一一个夜晚来瓦子做买卖的商贩，那些勤劳的同行们已经推着小车、背着箱笼,沿着几间大棚不住叫卖了。见状，许如期赶紧推着车钻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瓦子第一间大棚名唤莲花棚，里头是临凌著名乐班子长乐福专演处，不仅仅受临凌本地人追捧，还有好些外地人，不远千里坐船南下，只为过来听一场的因此莲花棚外也最热闹，外头站着的看棚人都有二十来位，想要进场听戏的、没钱又想在棚子外听个响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把棚子围得水泄不通。许如期顾不上叫卖，只从莲花棚外经过一会儿，独轮车便差点被汹涌的人群挤翻了。
她心惊胆战地护着小车，挤得一头大汗，好容易穿了过去，站在第二间棚子外心有余悸地望着身后的人群，惊道：“今日莲花棚外为何这样多的人。桥北瓦子许如期也是常来的，几年前也有一回，许家父母狠了心，花了大价钱，带着一双儿女一块儿进去莲花棚里听了长乐福的戏一-戏确实是好听，但那时候许如期只觉得热闹，倒不觉得人有这样多啊！一个买冰饮的年轻小娘子正巧站在许如期身后，将她的话听了去，便自来熟地答道：“小娘子可是有些时候没来桥北瓦子了，这长乐福最为著名的乐师小丁香，近来说是要隐退，隐退前要在莲花棚演足二十场，哦唷，这下不得了了，戏迷自天南海北的来了，这已不是第一回这样热闹了。”“原来是因为这个。"许如期连忙朝小娘子点了点头，“我以前没来瓦子这边做过买卖，这还是第一回来呢，您若不介意，可否再对我说说这边的规矩。”卖冰饮的小娘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如期，见她长得好，笑起来面善，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我姓李，你唤我李娘子便好，你若是第一回来，先去那边李娘子隐晦地朝着东边扬了扬下巴，许如期随着她往那边看去，隐隐约约见到了两个穿着窄袖皂衫、腰间别着长棍的身影。许如期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冲李娘子眨了眨眼。李娘子见许如期是明白人，又伸手比了个三，含糊道：“一人要这个数。”许如期点了点头，正想推着小车过去，又停下了脚步，回头对李娘子道：“若是李娘子不嫌弃，不若咱们一块儿做买卖？正好我这卖的是蜜煎，用完口渴，刚好能喝一盅薄荷冰饮子解渴。”
“有何不可？我也正想说呢。”
李娘子爽朗一笑，再没说甚，便应了下来。于是乎，许如期穿过人群挤到了隐蔽处两位巡捕面前，笑盈盈地打了招呼后，递给他们一人一小包蜜煎，等他们伸手过来接时，又极快的在蜜煎下分别塞了三十文钱。
两位巡捕一胖一瘦，都是收惯了小贩贿赂的，手一摸上铜子，便知道是多少数，两人没做声，满意收下了蜜煎与铜子，冲着许如期哼了哼鼻子，算是许可了她在瓦子里自由做买卖。
许如期松了一口气，正想掉头回去找李娘子，忽然又被胖的那个巡捕叫住了。
“我倒是爱吃间道糖荔枝，你可有？“胖巡捕笑眯眯地冲许如期说道。“自然是有的。"许如期面色不改，又拿了一包糖荔枝给他，“公差若是喜欢，我们花间蜜煎铺就开在对面桥南巷尾呢。”一旁并不关心此事的瘦巡捕听了这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而胖巡捕由此知晓了许如期是在桥南巷有产业的本地人，眼里的怠慢也稍减了一分，顺手将糖荔枝收进怀里，点头唔了一声，含含糊糊的，也不知是不是要去光顾的意思。
反正许如期这回再走，便没有人再叫住她了。李娘子伸着脖子在原地等了她许久，见她笑着回来了，也是松了一口气，嘴里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甚么公狗、狗骨头的，教许如期听见了一个尾音。许如期听了有些想笑，一脸笑意时又与李娘子对上了视线，两人都禁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也是拉进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她们商量了一会儿，都决定去第七间棚子门前去卖东西，那间棚子今日有从外地来的傀儡戏班子，在临凌宣扬许久了，多得是父母带着小孩儿一块儿、少男少女结伴而来的，恐怕更喜好甜滋滋的小零嘴、小冰饮。
两人结伴往里走了一会儿，到了第七间棚子门口，刚停下脚步，只来得及吆喝了一声，果然一群少年们便围了上来。许如期还未出声介绍，少年们自行嚷嚷着要吃杏子蜜煎，要吃桃脯，要吃薄荷冰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