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来,剑顺手掷到一旁。
“王妃,没事了,王妃..是我..”
裴绫两眼定定地望着前方。眼前的人一下单膝跪在她身前,温热的手掌一把攥住了她僵硬的手臂。
“王妃?!有没有伤着?!”
然而未及相应,裴绫瞳孔骤缩,失声惊呼:“后面——!”
邹岐猛然回身。另一个刺客已半个身子探进车内,手里持刀,往前就要劈来。
剑落在左手一侧,略有距离,无法立取。眼看刀锋落下,男人果断向□□身,整个人往裴绫身前扑挡。
“王妃小心——”
当一声,刺客的头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动作一顿,往后重心不稳地一晃。
邹岐趁此隙倏而起身,左手唰地抄起剑,反手劈去。
刺客翻出车外,血光四溅,车门上一片鲜红的痕迹,他也随之跃下。
两声闷闷的哀嚎响起后,男人探身进来,脸上添了几道血污,声音带着微喘:“不要怕,在里面坐好。”
随后车门外留下个警惕的背影。
须臾,一群纷乱马蹄声传来,听得几声“将军——”的呼喊。
直到此时,裴绫绷紧的身子终于慢慢、一点点软倒,彻底瘫靠向车壁,眼前发白,无法克制地开始大口大口喘息。
右手掌心有些湿漉漉的,她低头,原来是方才抓起药碗碎片掷出时,掌心被割出一道血口。不过随着过快的心跳带来的浑身麻木,伤处并没有任何知觉。
很快,文绍带一队人,在车边勒马,见邹岐一身是血,惊得翻身滚下:“将军…末将来迟,罪该万死…”
邹岐缓缓转身,目光先冷冷扫过跪地的文绍,随即又扫视了一圈他带来的兵士:
“后卫失察,前哨无能,今日相关人等全部拿下,军法处置。”
文绍的头垂得更低,不敢有半分求情之语:“末将领罚。”
邹岐不再看他,瞥了眼脚下尸体,低沉道:“扔远些。”
文绍忙应是:“方才还活捉了一个,已绑起来了。这附近属下仔细搜过了,再无其他埋伏。其余人马随后就到。”
他顿了顿,又道:“将军,寒气重,您快披件衣服。”
邹岐回头,见一边小兵手里捧了件他的白狐氅,这才感到寒意侵体。方才在马上远远望见刺客挥斧,他不及多想,嫌厚重的外氅碍事,早在飞身下马前随手扯下扔开。
他接过,一面利落展开披上身,一面吩咐:“快再换辆马车来。还有,着人往前探路,找最近能安营的地方,立刻驻扎。”
文绍一众人领命去后,四下一时寂静。
邹岐的目光转向车内,在裴绫身上停留了一瞬,喉结似乎滚了滚,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直到门边一块木板咯吱一声裂开。
“裴娘子,这车要撑不住了,需得立刻下来。”
闻言,裴绫缓缓抬起头,眼神依旧空茫茫,但依着话挪到了车门处。车辕有些高,往下看去,只见地上一大片被染得黑红的枯叶。风一吹,扯动粘在一处的叶片,她的身子也跟着不受控地抖了抖。
正迟疑着伸腿,有声音在头顶响起。
“失礼了。”
人被不轻不重地往外一揽,身子一轻,膝弯和后背随即被稳稳托住。裴绫低呼,下意识扯住了他的衣襟。
步子立刻加快,随后她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方干净的石头上。
“裴娘子,没事了,刺客已毙,再无人会伤你。”
邹岐退了半步,握紧长剑,环视周遭。高大身影仍将裴绫拢入一片阴影,也挡了些寒风。
裴绫抬头,视线费力聚焦。
眼前人戾气未散的俊朗面孔一片狼藉。轮廓分明的脸上,血污与汗渍被用袖口擦过,在颊边拖曳出几道痕迹;一条新愈的细疤,在长睫阴影中从鼻梁横到眼下。
许是因为她一直如什么都没看进去一般地看着他,高大身影忽然蹲身。
随视线相齐,四目相撞,男人幽深的目光抖了抖,旋即猛地紧缩翻涌,转出一种近乎惶恐的忧切。
“身上可有哪里不适?裴娘子?”
“王妃?”
仍没有应。
“不要吓我...”
焦急之下,邹岐握在了那只摊在膝头的手上,用力将人推了推,“你快应一句...”
然而随之而来的感受是一片冰凉和湿意。他动作一僵,看去,一道刺目的红痕粘在自己手上。
“怎么回事?”说话声音变了调。
裴绫低头看着,无所谓似地展了展五指。随之,伤处更多血珠渗出。
却闻嗤一声,邹岐已翻出了自己中衣干净的里衬,撕下上面未染血污的一角。
“是不是方才伤的?裴绫,你应一声...”
他一面急切地往伤上缠绕,一面仍紧盯女子惨白无神的脸。
忽地,掌中纤细的手同那缠了一半的布条一下抽回。
裴绫狠狠往前一推,猝不及防。邹岐在地面撑了一把,差一点就重心不稳。
“不要动我!”
通红的眼中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她声音和人一样,抖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