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清心头一凛。
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越西楼要拿相思蛊之事向他开刀了。
但也仅是一瞬,他便将这可笑的想法抛诸脑后。
这事从头到尾,他都不曾露面,越西楼再心思玲珑,也休想找到任何实证。没有证据,他又要如何指控一位尚有爵位在身的皇子?
想拿相思蛊要挟他,简直痴人说梦!
“那便借越大人吉言,他日若真能从禁苑脱身,本王定请越大人吃酒。”江淮清随口敷衍,脚不停,继续往外走。
越西楼轻笑一声,悠悠道:“吃酒就不必了,殿下若真想谢,不若就将京郊那处梅园舍给越某,让越某赶在红梅落尽之前,也附庸一回风雅,见识一下这‘长安第一梅’。”
江淮清瞬间僵在原地。
他在京郊的确有一座梅园,是早年外祖父留给他的,景致楼阁都属京畿一流,曾经也是万人追捧的好去处,而今却也随着卢家倒台,埋没于浩荡尘烟中。
但好地方就是好地方。
发达的时候,可以用来吟诗赏花;落魄了,就成了他东山再起的伏笔。
禁苑不方便他训练的暗卫、眼线,都被他安排去了那儿。不仅地方宽敞,活动得开,还因为是“罪臣”府邸,大家都避之不及,怎么折腾都不会被人发现。
他安插在长安各处的耳目,皆出自那里。
而帮他训练这些的人,就是现如今的金吾卫大将军,徐珂摩。
——这位在发迹前,曾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挽棠舟”畜养的杀手,因叛逃出门,被整个组织追杀,险些丧命,是卢家出手,帮他改名易面,他才得以保全性命。
自那之后,他便成了卢家最忠诚的狗。
六年前,只听江淮清的外祖父调遣;六年后,就只有江淮清能指使得动他。
哪怕是当朝圣人,也得往后靠。
今夜江淮清能顺利调来禁军,就多亏他相助。
这是江淮清最得意的一步棋,太后盯了他这么多年,都不曾发现,怎么现在突然从越西楼口中听说?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江淮清握着拳,声音越发森寒:“越大人想见识梅园风光,大可直接过去。那里如今已是无主之地,人尽可访,又何必来询问本王?”
越西楼挑眉,“殿下不管?”
“如何管?”
“园里的人也不问?”
“与本王无关。”
“死了人也无关?”
“便是死了神,也与本王无关。”
——反正也没人闯得进去。
那座园子早就被徐珂摩改造过,机关如林,暗器遍地,不通晓其中关窍的人,进去就是一个死,带多少帮手都没用。
便是侥幸真硬闯成功了,他的人也早就趁他们与机关周旋的时候,将里头打扫干净,不会给他留下任何把柄。徐珂摩那样的身手,更是不可能被任何人抓住。
想用梅园对付他,简直天方夜谭。
江淮清鄙夷一嗤,不欲再与他浪费时间,大步流星迈出门槛。
然步子还没落地,就听身后悠悠飘开一句:“如此甚好,既然殿下与那座园子无关,那越某将那座园子烧了,殿下应当也不会怪罪了。”
江淮清眼皮一跳,倏地回身,“你说甚?!”
越西楼挑起一层眉梢,“没说甚,就是越某今日回京,正好撞见那梅园里有鬼祟进出,为防又是吐蕃人作怪,便干脆命人将整座园子都烧了,人和屋子,一样不留。
“当中还有一个人跑得飞快,若不是越某提起留了心,怕是就要叫他窜到城里去。可巧这会子刑台也已经搭好,殿下若是不急,不如就留下陪越某一块掌眼,看看有没有殿下的故人。”
“哗——”
窗外蓦地燃起一片炽红的火光。
众人转目望去。
就见积雪皑皑的庭院中,不知何时拔地立起三根木桩,每一根都有半丈高,锅口粗,正轰然往外喷着赤红色火焰。焰身“滋滋”蠕动,诚如三团挣扎破茧的蛹,发出鬼泣般可怖的呻吟。
定睛一瞧,又哪里是什么火焰在扭动?
分明是人!
活生生的人!
每一个都头朝下、脚朝上地倒绑在木桩上。
左右两边的人身体都已完全被火焰吞没,辨不出本来模样,唯有头颅还保存完好,大约是心有不甘,他们双眼都瞪得滚圆,绝望又哀求地望向他们。
正是那位行宫侍卫长,和贩卖相思蛊的老道士。
而夹在他们中间的人眸底充血,面色涨红,显然比他们还要痛苦,充血的嘴唇几乎被自己生生咬下来。
赫然就是江淮清最倚重的心腹,徐珂摩!
江淮清倏地瞪圆眼睛,往前疾走两步,脚下趔趄,险些摔倒。
青峰也吓得脸色煞白如雪,“点天灯?!点天灯?!行宫重地,天子脚下,王爷居然敢点天灯!那可是朝堂三品大员,你查都不查,竟就……”
哪怕当年,先帝对巫蛊案涉事之人恨入骨髓,也不曾如此疯狂,他怎么敢?
越西楼耸了下肩膀,却是无所谓地笑,“我为何不敢?朝廷三令五申,禁止一切与巫蛊有关的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