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和平,不过是强者的节律,弱者的沉默。”
夜无寒看着他,忽觉有趣:“你厌恶秩序?”
“我厌恶被剥夺选择的秩序。”何文道道。
“无产者的怒火?”夜无寒挑眉。
“是对不公的愤怒。”何文道并不退,“你说‘用有限的流血换来更大的安稳’,可是谁决定‘有限’?谁决定‘更大’?你?我?还是坐在城楼上数人头的人?”
夜无寒忽而笑了:“你问得好。”
他轻轻一挥手,像撩开了一层帘子:“‘谁决定’确是关键。所以我们要把‘决定’握在自己手里。”
何文道冷笑:“这不就是我要反的?”
夜无寒目光一沉,却没有恼:“你反的,是‘别人’的决定。而我,让你坐到桌边,与你一道决定。”
何文道的表情第一次有了细微变化。他懂夜无寒的手段——这是一种包纳式的同化,一个委婉的“并入”。
他不接话,只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发出清脆一声。
争论像火一样点着了空气。
夜无寒却没有再用火,他开始用水。
“诸位,‘洗脑’二字,你们憎恶吗?”
他竟自承认,“我今日说的每一句,的确是要‘洗’你们的脑——洗去不算账的善,洗去被情绪牵着走的义,洗去不看后果的勇。”
他顿了顿,语调极缓:“我不想要刀口上迟疑的你们,我要的是——面对血与火时,能把心放在秤上称一称的你们。”
“因为我不能输。”
“我们,都不能输。”
堂里极静。
夜无寒转而把话拆开,仿佛一位讲学的夫子,又像战场上拆敌阵的统帅:
“人性有四弱:恐惧、贪欲、惯性、善良。”
“恐惧让人不敢承担代价;贪欲让人把小利当全局;惯性让人固守旧路;善良让人不忍。”
“前三者是恶,后一者是善。恰因它是善,才最容易诱你放下刀。”
“我不反对善良,我只是要你们——让善良可被计算。”
“一,边界。
二,相对。
三,门内有别。”
“以此为纲。”
孙天侯盯着地面,眼里火焰起起落落。
朱成罡“嗯嗯”两声,点头又点头。
白仁生神色肃然,像在心底记下一副新的处方。
狮驼王握拳,低声道了句“明白”。
紫蛛儿眼神亮了亮,又很快垂下睫毛不露声色;华灵清与陈林对视,似各有领会。
秋本九泉神情微动,那一声叹息里多了一点说不清的和解;迈克·威廉斯抿唇,像是在某个抽象的图上画了条新边界;大卫·石尅门眉头紧锁,但不再追问,显然还在消化;紫霞恬静,像一朵不喧哗的白花。
唯有三处,是静到近乎倔强的静。
司天法。
陆凡。
何文道。
夜无寒把目光投向陆凡。
“陆兄,你不言。”他笑意淡淡,“你心里有一把尺。”
陆凡沉声道:“我只知,己心不欺。”
“心不可欺,”夜无寒点头,“但心会骗你。”
陆凡皱眉。
夜无寒从案侧取过一枚棋子,在指间轻轻一转:“前贤有言,‘道德运气’——同样的选择,因时因地不同,结果迥异,有人成为义士,有人成为罪人。你心不变,但世界不因你的心而让步。”
“所以你的‘不欺’,若不学会‘权衡’,就会被‘运气’反噬。”
陆凡沉默片刻:“我宁可担。”
夜无寒直视他:“你可以担,你身后的人呢?”
两人对望。
陆凡目里有山,也有河。
“我会护他们。”他说。
“你护的是眼前的他们。”夜无寒轻声,“我护的是明日、后日,和十年之后仍能在晨光里吃一碗热粥的他们。”
陆凡的指节收紧。他不是被说服,而是被迫理解夜无寒厉害之处——他总能把问题推远,再折返,逼你承认眼下的退让只是更远的前行——他彻底“屈服”了。
何文道又笑了:“漂亮的诡辩。”
夜无寒并不否认:“诡辩,是把复杂的问题拆成你能明白的样子。若有更好的语言,我也愿意换。”
何文道摇头:“我不是批你的语言,而是批你的‘秤’。你说要衡量‘成本—收益’,可是衡量的单位是谁定义?若你的‘收益’里,把某些人算作可以被牺牲的变量,那这套秤,从一开始就是不公的。”
他顿了顿,缓缓吐出四个字:“我,不答应。”
夜无寒目光微寒,随即敛去锋芒:“你可以不同意,我也从不逼你跪。门外天光正好,你若要走,我不留。”
何文道盯住他:“你会留我。”
夜无寒笑了:“会。”
这一问一答,像两把刀在鞘里抵了抵,没有见血,却已知道彼此的手劲。
司天法站出来,向夜无寒一揖到底:“教主之言,我听进了。不敢言尽同意,但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