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故意
他低下头,下颌紧紧贴着她的鬓角,感受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和滚烫的泪意浸湿了他衬衫的领口。
他不再试图讲那些宏观的道理,而是放柔了声音,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语气带着不容错辨的心疼和坚定:
“别怕,灿灿,我在这里。”
“看着我,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我没有说不帮你,我们一起想办法。”
“别哭了,看你这样,我这里很疼。”
他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心跳的位置,那里传来的急促震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紧张与在意。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他低沉而稳定的声音像带着魔力,渐渐穿透了她被愤怒和悲伤笼罩的屏障。
舒榆挣扎的力气慢慢变小,最终,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压抑许久的委屈和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化作更加汹涌的泪水倾泻而出她不再推开他,而是转过身,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双手紧紧抓着他腰侧的衣服,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李璟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收紧了手臂,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和脊背,用最原始的肢体语言给予她无声的支撑和安慰。他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和她争论对错,而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的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而不是一个冷静的分析师。不知过了多久,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最终恢复寂静。舒榆的哭声渐渐平息,变成细小的、断续的抽噎,整个人脱力般靠在他身上。
李璟川感觉到胸前的衬衫湿了一大片,凉意贴着皮肤,却让他心里那块大石稍稍松动,至少,她愿意在他怀里发泄出来了。他微微弯腰,一手绕过她的膝弯,轻松地将她打横抱起。舒榆没有反抗,只是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他颈窝,呼吸依旧带着湿意。他抱着她,稳步走回公寓,用脚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他将她小心地放在主卧的床上,为她脱掉鞋子,盖好薄被,自己去卫生间拧了热毛巾,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哭得红肿的眼睛和满是泪痕的脸颊。舒榆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疲惫和情绪的巨大消耗让她像一只被雨打湿的蝴蝶,脆弱得不堪一击。李璟川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一直等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确认她真的哭累睡熟了,才极其缓慢地、小心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他轻轻带上卧室的门,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夜景依旧璀璨,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每一盏光背后都可能有一个关于家与记忆的故事。
而他的身后,是他刚刚安抚入睡的、心爱女人的短暂安宁。此刻,独自面对这片繁华,李璟川脸上那刻意维持的、安抚性的平静才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愁绪与凝重。眉头紧紧锁住,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他何尝不懂那所老屋对她的意义?他见过她提起爷爷时眼中闪烁的温暖光芒,听过她描述老屋生活时语气里的眷恋。那不仅是房子,那是她情感的锚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与过往最深切的联结。
看着她那样伤心欲绝,听着她那句充满失望的"我以为你会懂”,他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
然而,作为这座城市的决策者之一,他更清楚地知道,G镇老城改造项目牵扯到的是成千上万居民改善居住环境的迫切期望,是城市发展蓝图中经过反复论证的一环。
政策的严肃性,规划的刚性,以及对绝大多数人利益的公平保障,这些沉重的砝码,都让他无法轻易说出那个她最想听到的承诺。原则与私情,公共利益与个人珍视,像两股巨大的力量在他内心激烈撕扯。他既不能辜负肩上承担的责任,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舒榆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
他在窗前站立了许久,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有偶尔变换的、深沉的目光泄露着他内心的波澜。
最终,他缓缓转过身,走到茶几旁,拿起了自己的私人手机。屏幕解锁的光芒映亮了他坚毅却带着一丝疲惫的侧脸。他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庄儒恭敬的声音:“市长?”李璟川川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冷静,但仔细听,却能分辨出那底下压抑着的、不容置疑的坚决:
“庄儒,帮我调取G镇老城改造项目的全部详细规划,特别是关于征收范围评估、历史建筑筛查标准,以及补偿方案细则的所有附件和背景论证资料。要最详细、最原始的那一版,尽快送到我办公室。”他要知道,在既定的框架内,是否还存在一丝可能,去守护住她心心中那片不容侵犯的净土。
即使希望渺茫,他也必须亲自去审视每一个细节。自那日激烈的冲突与泪水的宣泄后,公寓里仿佛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薄纱。舒榆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明亮的笑意与李璟川分享她画作的点滴,或是兴致勃勃地规划他们的闲暇时光。
她变得沉默了许多,常常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画室的窗边,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远处,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画笔,画布上的色彩也似乎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调子。
最终,一种不甘与自主的冲动在她心中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