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忽然看向最前头的秀才。
那人衣着稍微有些破旧,面容平实黢黑。
“前日抄录的程子语‘中庸易而难’,你来试解‘天命’与‘修道’的干系。”
那秀才立刻起身,没想到会突然考察,嗫嚅半天,见教授面容似不悦。
赶紧道:“学生以为,以为天命是本根,修道是培护,如先生所言,松需培土、稻需耘田……”
“差矣!”教授打断他,不用翻开旧案稿,张口就斥道:“朱子注‘性即理也’,道是性之发,教是道之修。”
“天命是‘未发之中’,修道是‘已发之和’,二者非根与土,是体与用!若只说培护,便落了下乘。”教谕有些不满,面容肃穆。
“那日吾教的如此透彻,”
教鞭在“性”“道”“教”三字间来回,他的声音透亮,带着威严道:“汝今日且将此三句注疏抄十遍,明日来讲‘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是何道理也。
“记住,经义如剥笋,半点急不得。”教授皱眉,言语犀利道。
那人起身站立,因冻得牙关打颤,声音也带着颤声。
“是,学生知错,劳先生教导。”
“再罚抄课文十遍。”教授毫不留情道。
那学生再道错,而后有些不安的坐下。
教授的目光流连在学堂,学子们正襟危坐,忽然有人受不住低头。
教授目光锐利,直逼过去。
“‘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善”与“法为何?”
那人僵直身体,面如枯槁,心如死灰站立起来。
“学生以为……”
待课时结束,教授离开。
学子们才敢大口喘气,与宋溪同出一府的同乡靠过来,三三两两的说着话。
几人往外走,日光带来一些暖意,驱散丝丝寒冷。
他们要趁着午时去往食堂用餐,错过了只能吃冷食。
一口热气难得,几人不敢耽搁。
食堂今日是白面馍馍,搭配咸菜,以及一碗蛋花汤。
热汤下肚,几人都忍不住叹慰。
“这西安比我们汉中实在冷多了。”
宋溪旁边的学子忍不住抱怨道。
周围的几人都是汉中同乡,对他的话感触颇深。
吃过饭,几人稍作休息片刻,又要赶往学堂。
未时至申时前一刻是习字与作文课,宋溪等人回到学堂。
教谕自外而来,让他们自行在宣纸上临摹楷书。
临摹的便是今日正课所学知识。
半个时辰过后,教谕出了一道题,乃是先前教授所出。
学子们根据所出题目开始写策论。
墨汁在低温下易凝固,学堂有一壶一直烧着的热水,由一名杂役看着。
他们根据须求,端来热水兑凉水,用温水来化开墨汁。
学堂虽说有炭火,但只有四盆,各置于中央。
空气流动,热气聊胜于无。
宋溪运气不错,一盆炭火靠的正近,他底下还有一小盆炭火。
此炭火是他的廪饩,得益于此,让他没有那么难熬。
只不过暖的是下半身,炭火高度有限,宋溪提笔写得久了手指发冻。
只能稍微俯着身子,将手放置在炭火上烘烤一番。
手暖了一些,再接着写。
申时过后,未写完题目的留下来继续,其馀学子可自行安排。
离开学堂,冷风扑面而来,宋溪裹紧了衣裳朝着藏书楼而去。
到了藏书楼附近,宋溪拿出身份牌进入了旁边的山长署。
冬日午后,府学山长署内。
炭火盆燃着炭火,热气腾然。
山长手持昨日宋溪所写的《论劝农疏》,指尖点着文稿。
山长缓缓开口道:“你这篇疏,开篇引用《孟子·梁惠王》“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破题很稳。”
“且后你又加了一层“切近”。”他的目光面带欣赏。
“陕南多山地,春有倒寒、秋有霪雨,你说了“不违农时”,难得还能告知农人如何在此险地“避时之害”。不错,知书而不浅,地方实情也了解的透彻。”
宋溪躬身拱手道:“谢老师赞誉。”
山长态度和蔼道:“除了你所提供的方法,还有一法,你可看看。”
他递过一卷旧稿,道:“这是十年前陕西乡试第一名的《劝农疏》,你看他如何将《周礼·遂人》的“井田之制”,化用到陕南山地的“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