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已入冬,天见寒。
初雪簌簌落下屋檐,砖木瓦房冬寒刺骨,号房内四处透风。
天还未亮,寅时近卯前一刻。
西安府学内已寒气呼啸,刺骨的冷风吹刮在脸上,有些生疼。
府学的一众学子们皆裹紧瞧着有些单薄的棉袍,这日头降温快,再过段时日便要多穿件袄。
宋溪在其中,因来的匆忙不知不能归家,他未从家中带冬衣来。身上穿的是上月从外头店里买的成衣,做工自然是好的,只是宋溪觉得不如他娘做的厚实暖和。
踩着有些露色的石板路,一众人匆匆赶往学堂。布鞋踩在地上有些湿意,鼻间呼出的白气此起彼伏,热温都在冷空气中消散开来。
这些学子抵达后要先借着熹微晨光打扫庭院,按照每日轮换,今日轮到他们。
宋溪伸出手,没一会握着扫帚的手冻的发红。寒气生疼,洒扫的动作带了一些僵硬。
挨过这一刻,到卯时,众人来不及净手。
匆匆用帕子擦过手心,随着陆续到来的学子们一同进入教室。
府学的晨钟便在寒风中撞响,学子们裹着棉袍陆续走进教室,手里皆捧着卷边的线装书。
来到位置上,宋溪旁是靠窗的位置,有一名秀才同窗。
对方将《论语》摊在桌上,先低声念了两遍“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随即翻到夹着书签的《四书章句集注》。
对着朱熹的注疏逐句琢磨:“‘习’者,鸟数飞也,学之不已,如鸟学飞,必至于能飞而后止……”
说话间白气接连不断,窗外的冷风刮进来,时不时能看见他跺两下脚,另一只手未翻书的手牢牢的藏在了衣袖里。
宋溪靠着身材优势躲在此人旁边,有人做遮挡,隔了不少吹进来的寒风。
他呼出一口气,读着带来的书籍《大学》。
前排两个秀才凑在一起,一人读着同宋溪一样的书籍《大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旁边的那人手里捧着《中庸》,接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
几人声音在透风的教室里交织,又淹没在众多人声里。
堂内有几名学子边读书边手里拿着笔,再读到书中“为政以德,譬如北辰”时,在书页空白处记下“可引用于吏治策论”。
笔尖有些生顿,字迹或重或浅。
他们也不在乎,左右看的清,自己的书籍也不用顾及。
接着,几人哈口气搓着有些凉的手,继续往下读。
迎光处,教谕背着光,手拿教鞭走进来。
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在西斜角的一人身上。
那被看中的秀才立刻起身,手里拿着的正是《孟子·梁惠王上》。
他未等其馀人跟上,就捧着书高声念起。
好在其馀人反应也快,恰好在读此书的纷纷翻到映射篇章跟上。
剩下的则立刻换书,嘴上也不耽搁。
这些书籍于他们而言倒背如流是基础,便是没有书,也能跟读。
琅琅书声混着窗外的寒风,在清晨的府学里久久不散。
学子们挤在四面透风的教室里,手里捧着书大声诵读。
有人靠着巧妙的位置,刚好能躲过教谕的目光。
不时停下呵手搓脸,有的还会跺脚驱寒,琅琅书声中瞧然混着一些“呵气”声。
学堂内家境稍好的学子会在脚边放一个小火盆,但大小有限制,只能暖到膝盖以下的位置。
而家境稍次的贫寒学子就只能跺跺脚,或是轻微的摩擦地面,靠着反复诵读转移对寒冷的感知。
大齐秀才地位高,虽有“免徭役、免田租”等特权,但在府学读书仍需承担笔墨纸砚等开支。
有些学子还要负担家中,都是不小担子。
府学不允许出去,他们想要借抄书的活,亦或是其他营生都要等月底的两日休沐。
虽说靠名次能够得到资助,但世间万物讲究因果。此时走了别人提供的捷径,日后就要为了这条捷径,付出一些代价。
为了仕途更进一步,也为了文人追求清雅的风气,这些人往往不肯接受。
行商赚钱和读书是两回事,有人会嫌铜臭不如墨香。
因而这些人过的并不算富裕,还有些拘谨。衣单忍寒、食简充饥,也不为过。
一直到近辰时,早读才落下帷幕。
休息片刻,辰时至午时乃是正课时间。
教授信庭漫步而来,教谕让出位置站立在旁。
教授端坐于讲堂之上,寒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