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由科场舞弊案掀起的风波,正如他所料,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浙江。
温州府贡院门前那场雷厉风行的审判,以及陆明渊那番振聋发聩的招贤令。
仿佛长了翅膀一般,在短短数日之内,传遍了浙江的每一个角落。
说书先生们将其编成了最新的段子,在茶楼酒肆里说得口沫横飞。
落魄的士子们将其谱成了诗词,在街头巷尾传唱。
就连贩夫走卒,都知道了温州出了位不畏强权、为民做主的“陆青天”。
镇海司,这个原本还显得有些陌生的衙门,一夜之间,声名鹊起。
两天后,镇海司衙门前。
天还未亮,这里便已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几乎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皆是来自浙江各地的读书人。有白发苍苍的老秀才。
有一脸稚气的年轻童生,也有不少家道中落、空有一身学问却报国无门的士子。
他们衣衫各异,神情却出奇的一致——激动、渴望,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陆明渊那句“不看出身,不问门第,不拘一格”,像一道光,照亮了他们黯淡无光的人生。
裴文忠站在衙门门口,看着眼前这壮观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他跟在陆明渊身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登高一呼,应者云集”。
这位年轻的伯爷,手段看似凌厉,实则每一步都踩在了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开门!”
随着裴文忠一声令下,镇海司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
早已等候在内的镇海司吏员们迅速在门前摆开数十张桌案,准备登记考核。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但很快,在缇骑的维持下,又变得井然有序。
陆明渊并没有出现在台前,他只是站在二楼的窗后,静静地看着下方那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庞。
周震站在他的身侧,轻声道:“大人,您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高明。何家还没来得及发难,您就已经将整个浙江的士子之心都揽入怀中了。”
陆明渊淡淡一笑,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
“何家也好,沈家、陈家也罢,他们盘踞浙江太久,早已忘了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人是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镇海司要开海,要整肃吏治,要面对的敌人,远不止这些看得见的世家。”
“倭寇、海盗,甚至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哪一个不是庞然大物?”
“只靠我们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更多的人,需要将所有能团结的力量都团结起来。”
“文忠,招聘一事,尽快安排下去!”
与此同时,杭州府,按察使司衙门。
何茂才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手中的那封从温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族中私信,已被他反复看了数遍。
“陆明渊……好一个陆明渊!”
何茂才将信纸重重拍在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平日里温和儒雅的笑容早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被挑衅后的狰狞。
他何茂才,嘉靖十一年的进士,在浙江这片土地上经营了十数载。
从一介知县做到了正三品的按察使,掌一省刑名,手握无数人的生杀大权。
背后更是靠着严阁老这棵参天大树,在浙江官场,谁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地称一声“何大人”?
可现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个靠着投机取巧得了状元封了伯爵的竖子。
竟敢当着温州满城百姓的面,打他何家的脸!
这打的不是他那个不成器的侄子何文瑞,这打的是他何茂才的脸面,是整个浙江何家的脸面!
“竖子欺人太甚!”
何茂才豁然起身,在签押房内来回踱步。
宽大的绯色官袍下摆在地板上拖曳出烦躁的声响。
他那个侄子是什么货色,他心里一清二楚。
一个举人身份已经是到头了,想要考中进士难如登天!
这位年仗着他的名头在温州胡作非为,这些事他早有耳闻,只是懒得去管。
在他看来,只要不出格,些许小事,又有谁敢不给他何茂才面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陆明渊这个初来乍到的温州知府,竟然如此不讲规矩,如此的……狠辣!
不问情由,不留余地,直接将人拿下,当堂审判!
这哪里是审案,这分明是立威!
是拿他何家的人头,来给他陆明渊的镇海司祭旗!
“来人!”何茂才厉声喝道。
一名心腹幕僚应声而入,躬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立刻行文温州府!”
何茂才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就说贡院舞弊一案,事关重大,牵连甚广,非府一级衙门所能审理。”
“着温州府即刻将人犯、卷宗一并押解至省城,由本司亲自提审!”
他要将案子拿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