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府衙后堂。
裴文忠带着一个中年文士,恭敬地站在堂下。
那文士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身形清瘦,面容儒雅。
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结之气,那是长久压抑不得志所留下的烙印。
此人,正是杜彦。
当他得知恩师裴文忠要带他来拜见新任的镇海使、温州知府陆明渊时,心中是何等的忐忑与激动。
这位少年权臣的雷霆手段,早已传遍了整个温州府,一夜之间,汪家灰飞烟灭,裴文忠平步青云。
如今,这等天大的机缘,似乎就要落到他这个蹉跎了半生的八品经历头上了。
“学生杜彦,拜见使台大人!”
杜彦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上首端坐的那个稚气未脱却威势自生的少年,深深一揖。
“杜先生不必多礼。”
陆明渊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坐吧。”
“谢大人。”
杜彦依言坐下,却只敢坐半个屁股,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陆明渊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开门见山地说道。
“裴郎中向我举荐了你,说你有经世之才,却屈居于府衙经历之位。”
“本官爱才,不愿明珠蒙尘。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的才干,本官还需亲自考校一番。”
杜彦心中一凛,连忙起身躬身道。
“大人考校,是学生之幸!学生必竭尽所能,不负大人厚望!”
“好。”陆明渊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说道。
“平阳、瑞安二县,前番因倭乱受损惨重,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
“朝廷拨下的第一批赈灾粮款已经到了,本官现在命你为赈灾专员,全权负责二县的赈灾事宜。”
此言一出,一旁的裴文忠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而杜彦却是猛地一怔。
赈灾!
这可是个天大的苦差,更是个烫手的山芋!
灾民嗷嗷待哺,地方豪强虎视眈眈。
稍有不慎,便是贪墨赈灾粮款的大罪,轻则丢官罢职,重则人头落地。
但反过来说,这同样是一个天大的机遇,若是办好了,便是泼天的功绩!
这位使台大人,一上来就给了他这么一道难题,这既是考验,也是信任!
杜彦压下心中的波澜,只觉得一股沉寂了多年的热血,在胸腔中重新沸腾起来。
他已经蹉跎了太久,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学生……领命!”
杜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次,拜得心悦诚服。
“学生必不负大人所托,定让二县百姓,安然度过此劫!”
陆明渊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办公能力可以磨炼,但一颗为民之心,却是最难得的。
从杜彦的反应来看,此人心中尚有百姓,可用。
“本官给你十日时间,”
陆明渊伸出一根手指,“十日之内,我要看到二县灾情缓解,民心安定。”
“府衙的吏员、府库的粮款,你皆可调动。若有地方官吏或豪绅胆敢阻挠,先斩后奏,本官为你担着!”
“学生……遵命!”
杜彦只觉得一股豪气直冲天灵盖。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得到上官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
士为知己者死,这一刻,他愿意为眼前这个少年,赴汤蹈火!
待杜彦和裴文忠退下后,陆明渊随即又下了一道命令。
以镇海司的名义,发布招贤令!
告示张贴于温州府各处城门,乃至浙江各府县。
“凡大乾进士、举人,有志于靖海安民、开疆拓土者,无论出身,无论过往,皆可至温州府镇海司衙门毛遂自荐。”
“凡通过本使考核者,一律破格录用,由本使亲自上奏吏部,授予官职!”
这道招贤令一出,整个浙江官场为之震动!
不知多少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看到了人生的曙光。
他们或因朝中无人,或因不善钻营,被排挤在官场的边缘,空有一身抱负却无处施展。
而现在,陆明渊,这位新晋的少年权臣,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一时间,无数读书人收拾行囊,从浙江各地,乃至邻近的福建、江苏,纷纷涌向温州府,只为求一个面见镇海使的机会。
温州府,这座沿海大城,瞬间成了整个大乾东南的焦点。
处理完这些,陆明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府衙的门子便来通报,宁波沈家和温州陈家的管事求见。
“让他们进来。”
很快,两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管事便被带了进来,一见到陆明渊,便立刻躬身行礼。
“小人沈安,拜见使台大人!”
“小人陈平,拜见使台大人!”
“起来吧。”陆明渊呷了口茶,淡淡问道。
“可是出海的船队准备好了?”
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