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豪商巨贾,那些在各自的领域里翻云覆覆雨的人物,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茫然与不解。
“伯爷……”
还是那位来自徽州的汪掌柜,他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拱手问道。
“恕草民愚钝,这生意究竟是何章程?还请伯爷明示。”
他的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陆明渊的目光扫过众人。
“章程很简单。”
他伸出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叩。
“第一,本官将这二十艘战船所需的所有木料,打包成一个项目。谁能接下,便由谁全权负责。”
“从木料的采买、砍伐,到从川蜀、湖广的深山老林里运至温州造船厂。”
“这中间所有的人力、物力、关卡、耗损,皆由承接的商家一力承担。”
“第二,镇海司,或者说本官,只看结果。”
陆明渊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本官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是联合采买,还是分头行动。”
“本官只要在规定的时限内,在温州船厂,见到清单上所列的,一根不少、尺寸无误的合格木料。”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莫测高深。
“这笔生意,官府只出总价。在这个总价之内,你们能省下多少,便是你们的利润。若是超了,亏损也由你们自己承担。”
话音落下,整个宴客厅彻底炸开了锅!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将风险完全转嫁给商人?
这哪里是什么天大的生意,这分明是一个天大的火坑!
川蜀、湖广路途遥远,山高水险,其中艰辛,在座的商人们比谁都清楚。
一路上要打点的关卡有多少?要喂饱的牛鬼蛇神有多少?
更不用说那深山老林里,瘴气、猛兽、时疫,哪一样不是吞噬人命和银子的无底洞?
以往官府采办,这些风险大多是由官府自己承担,或是层层分摊下去。
可现在,陆明渊一句话,就要将这如山一般沉重的担子,全都压在一家商行的身上!
一时间,刚刚还因为“一百艘战船”而激动不已的商人们,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不少人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也有少数几人,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风险巨大,可若是……若是真能做成呢?
陆明渊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没有再多言,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许久,他才放下茶杯,淡淡道。
“这笔生意,风险与机遇并存。本官不强求。愿意谈的,今夜可以留下。”
“不愿意的,本官也备了车马,随时可以送诸位回府。”
他站起身,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了本地豪族陈家的家主陈望,以及另外两名气度沉稳,一直没有开口的外地商人身上。
“陈家主,杭州信达行的孙掌柜,还有江苏宝源记的钱东家,三位若是有意,便请移步偏厅一叙。”
被点到名的三人,心中皆是一凛。
陈望是温州地头蛇,留下理所当然。
而那孙掌柜和钱东家,则是近来在温州最为活跃,实力也最为雄厚的两家外来商行。
显然,这位伯爷对他们的底细,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其余的商人们见状,虽心有不甘,却也明白,今夜的主菜,已经没他们的份了。
他们只能悻悻然地起身告辞,心中却翻江倒海,暗自揣测着这位冠文伯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
府衙的偏厅之内,灯火被拨得更亮了些。
没有了宴席上的喧闹,空气显得格外凝滞。
被陆明渊留下来的,并非陈望本人,而是陈家的三爷,陈季常。
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面容精悍,双眼闪烁着算计光芒的男人。
显然,陈家对于这等具体的生意,派出了最懂行的掌舵人。
而杭州来的孙掌柜和江苏来的钱东家,则都是亲自坐镇。
他们能从万千商贾中脱颖而出,被陆明渊一眼相中,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三人落座之后,谁也没有先开口,只是拿眼角的余光,悄悄地打量着主位上那个气定神闲的少年。
“三位不必拘谨。”
陆明渊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将那份沉甸甸的木料清单推到了桌子中央。
“彭大使的要求,方才我已经说了。此事,事关镇海司的根基,干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的目光从陈三爷、孙掌柜、钱东家的脸上一一扫过,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当然,朝廷也不会让诸位白白出力。做成了这件事,好处自然少不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谁能接下这第一批的生意,未来五年,镇海司所有船只的木料采办,都由他一家独占!”
五年!
独占!
镇海司是什么?那是即将执掌整个大乾海贸的庞然大物!
它的船队,未来会是何等规模?
那将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