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论德邻之契,明天人合一之机也。】
圣人论德,非仅仅论人伦日用,更是阐明此德行与天地万物相契合的玄机。
仅仅一句,便已显露出远超同侪的眼界与气魄。
陆明渊手腕平稳,笔锋流转,承题之句紧随其后。
【夫德者,秉于天而具于心;邻者,应乎人而征于外。心存其德,则远迩皆应,何孤之有?】
如果说破题是立意,那么承题便是解意。
德,是源于天道,内化于本心的根本。
邻,是人心感应,显现于外的征兆。
这两句,如阴阳合抱,将内心的“德”与外在的“邻”紧密联系在一起。
逻辑严丝合缝,文气贯通,直接回应了题眼中的“不孤”二字。
心中有德,四方来应,又哪里会感到孤独呢?
至此,文章的骨架已然立定。
寻常考生,能做到这一步,已算得上是中上之选。
但对于陆明渊而言,这仅仅是个开始。
他笔锋一顿,吸足了墨,那股在心中酝酿已久,由无数人和事汇聚而成的感怀与信念,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尝思乾坤有正气,塞乎天地之间。人得之为德,此德既立,自能通幽明,感万物】
他的笔下,仿佛真的有那么一股浩然之气在流淌。
从天地宇宙的宏大叙事,落笔到每一个具体的人。
这股正气,是文天祥笔下的不朽诗篇,是孟子口中的“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而人,一旦拥有了这股以“德”为名的正气,便建立起了一种与整个世界沟通的桥梁。
上可以通达幽微神明,下可以感召万物生灵。
文章的气势,至此被彻底推向了高峰。接下来,便是最考验功底的八股部分。
陆明渊的思绪,沉入一片澄明之境。
【是故君子修身以立德,非为外名,实为内安。盖人心之孤,非在身之独处,而在心之无根。德者,心之根也。有德于心,则神明自持,气象安然。虽处陋室,心如广厦;虽对空壁,如晤良朋。此《大学》所谓‘诚于中’,亦夫子所谓‘内不省身,无可怍也’。其心不愧于屋漏,其神不乱于寂寥,此为内不孤也。】
他论述的,是“德”为何是人之为人的根本。
他将“孤”的概念,从物理的隔绝,引向了精神的空虚。
真正的孤独,不是身边无人,而是心中无根。
而“德”,便是心灵的根系。
有德之人,内心充盈,精神自足,即便身处斗室,也如置身于天地广厦,坦荡安宁。
这便是“内不孤”,是德行带给个体内在的圆满与强大。
写下这段文字时,陆明渊想到了自己。
在这狭窄的号舍里,他何尝不是独处?
但他心中有赵先生的启蒙之恩,有父母的舐犊之情,有恩师的丹心之托,有林远峰等友人的赤诚之谊。
这些,都化作了他内心的根,让他在这肃杀之地,也能心神安宁,坦然自若。
文思泉涌,下笔不停。起股既成,中股自然生发,由内而外,推己及人。
【德之于内,既已不孤,其发于外,则光华自现,芬芳远播,又岂有不邻之理?昔者帝舜耕于历山,未尝教诲,而人皆化之,其地‘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所感者,德也。孔子周游列国,厄于陈蔡,而门徒三千,贤人七十,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所系者,亦德也。故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吾忧也。’德行之香,非兰非麝,却能沁人心脾;德行之光,非日非月,亦能烛照四方。近者悦服而来,远者闻风而慕。此为外不孤也。】
他以舜帝与孔子为例,将德行的感召力描绘得淋漓尽致。
舜的德行,能让荒野之地变为繁华都市;孔子的德行,能让三千门徒在绝境中生死相随。
德,就像是一种无形的光与香,自然而然地吸引着周围的人。
这便是“外不孤”,是德行在社会关系中的必然结果。
他写的不仅仅是历史,更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
状元楼中五百两银子散尽,换来的,不正是那些寒门学子眼中亮起的,名为“邻”的光芒吗?
起股论内,中股论外,内外结合,如双龙出海,气势磅礴。文章至此,已是浑然天成。
最后,便是收束与升华。
【由是观之,德邻之契,实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基石。小而言之,士人君子,独善其身,恪守德行,则友朋汇聚,乡里和睦。大而言之,天子公卿,以德化民,垂范天下,则四海归心,万邦来朝。故德为立身之本,亦为治世之要。人人皆有其德,则人人皆有其邻,天下熙熙,皆为德邻,何愁天下不太平?此‘天下归仁’之终极景致,亦即圣人此言之微言大义也。】
陆明渊的笔锋,在最后一句落下时,带着一丝金石之声。
他将个人的德行,与“平天下”的最终理想联系在一起。
从一个读书人的修身,写到了帝王的治国方略,最终汇入“天下归仁”的儒家最高理想。
整篇文章,由小及大,由内而外,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