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瞧着像个闷葫芦,心思却深,阿姐与他相处,还需多留个心眼。他如今对阿姐自是千好万好,可以后呢?」「哼,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总归阿姐开心最重要。若是在北疆待得不痛快,或是有人给阿姐委屈受,阿姐定要告诉我。」「随信送来一把匕首,收拾清凉殿时发现的。想着或许北疆地界,比公主府更需要它防身。虽知有萧望卿在,大约也无人能近阿姐的身,但带着总归安心些。若有人让阿姐不痛快了,捅了便是,反正天塌下来,有宫里那位顶着。」「纸短情长,言不尽意。望阿姐珍重万千,待来年春暖,再通音讯。」信的末尾,没有落款,只画了一个简笔的小猫,尾巴翘得老高。沈知微放下信纸,指尖在小猫尾巴上轻轻拂过,心中五味杂陈。安榆的信,看似絮叨家常,实则字里行间充满了试探和担忧,沈知微仿佛能看见小姑娘写信时那副强装镇定,忧心忡忡的模样。她拿起那个眼熟的木盒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她离宫时未曾带走的匕首。匕首样式简洁,乌木的柄,鲛皮的鞘。
萧望卿一直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匕首上,眼神微动,显然也认出了这把旧物。
沈知微拔出匕首,锋刃在帐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寒光,保养得极好,可见安榆用心。
她指尖划过冰凉的刃身,抬头看向萧望卿,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安榆这是怕我在北疆受欺负,连家伙都给我备好了。”“有我在,无人能欺你,"萧望卿接得很快,又像是觉得自己语气太重,放轻声音补充,“长公主殿下多虑了。”
沈知微将匕首归鞘,放入木盒,连同信纸一起收好。“她也是担心我,"她轻轻叹了口气,“京城……如今看来,倒像是真的平静了。”
萧翎钧选择了最体面,也最决绝的方式了断了前尘。他给了“沈知微"死后哀荣,给了安榆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将自己困在孤家寡人的皇座之上。这确实像他的手笔,偏执,却也……彻底。
“皇兄他,"萧望卿沉默片刻,开口道,“并非全然无情之人。”沈知微笑了笑,没有接话。是非对错,如今再论已无意义。她将锦盒放到书案一角,转而问道:“殿下今日岗哨巡查完了?”萧望卿想起自己方才的借口,略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尚未。”“那殿下快去快回,"沈知微重新拿起之前那本账簿,指了指上面一处模糊的批注,“这处我看不太清,等明日再与你核对。”她这般自然的态度,仿佛刚才那封来自京城,牵扯着无数前尘往事的信,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书。萧望卿见她神色如常,那丝因这意外插曲而绷紧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下来。
“好,那…明日见。“他颔首,转身大步出了军帐。沈知微送了几步,见他身影很快便被漫天飞雪吞没,只留一串深深的脚印,从帐门蜿蜒向外,但也很快被新雪覆盖。帐帘落下。
沈知微脸上的浅淡笑意慢慢敛去,她看着那个木盒,很轻地呼出一口气,却不那么像是在叹息。
安榆的信,萧望卿的小心对待,以及这熟悉的旧物……一切都提醒着她,过去并未真正远去,它以另一种方式,融入了她的现在与未来。无论是安榆的担忧,还是萧望卿的补偿,抑或是萧翎钧那遥远而复杂的成全,她都已然接下。
今朝方长,足够她慢慢走,慢慢看。
将匕首小心收好,沈知微吹熄了帐中烛火,只留床边一盏小灯,躺了下来。帐外风雪呼啸,帐内却温暖而安宁,她听着外面的落雪声,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