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便是这么个脾性,她倒没在意,干脆直接切入了正题,道:“你今日在皇后宫中,可听说了,马上就要铨选女官的事情?”她不吃,薛嘉宜也不好当着她面嚼嚼嚼了,只好惋惜地放下了云片糕,点头道:“听说了。”
她只回答,一点也不往下接茬,徐柔歆微愠,只得继续道:“你知道……咱们宫里的名额,也是有限的吧?”
薛嘉宜点了点头。
像典仪这样的位置,凭身份、熬资历就够了,但是想要再往上提,看的东西可就多了。
既已开口,徐柔歆咬着牙说了下去:“反正,如今你也有皇孙做靠山了,这次的名额,你先让给我吧?”
薛嘉宜的眼神有一瞬茫然:“我不明白,这个要怎么让?”“只要你不参选,咱宫里的名额,不就……”徐柔歆到底还是有些矜持,没把最后半句"不就是我的了吗"说出口。薛嘉宜听到这儿,眉心终于是一蹙。
她把云片糕的碟子撤回自己面前,然后道:“可是,向来都只有犯了错、被惩罚的人,才没有资格参加铨选。”
相比徐柔歆,她确实上进心不足,可这也不代表她愿意抹黑自己。她一字一顿地道:"抱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徐柔歆亦皱起了眉,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还在试图劝说:“你的兄长,如今都已入主东宫,你又何必和我争这蝇头小利?我这两年就要出宫回家了,没有几次机会。”
薛嘉宜深吸一口气,道:“皇孙姓谢,我不敢高攀。′兄长′这样的话,还请柔歆姐姐不要再提了,以免叫有心人听去,徒惹是非。”徐柔歆也是一时嘴快,不过叫薛嘉宜拒绝得这样直白,她的脸色还是变得很难看。
怪事,从来都是个面团性子,怎么这个时候偏说不动了?徐柔歆很快端起了表情,皮笑肉不笑地道:“是我失言,你当笑话听听就是了。不过……”
她顿了顿,道:“我没在与你玩笑,你若要与我争,我也不会怵你。”虽这么说,但她是眼见薛嘉宜如今有了靠山,甚至还被皇后那边叫去,看起来极受赏识的样子,才心里没底,找她来说这番话的。不过话已至此,徐柔歆也只能朝她福了福,转身便走了。这么一闹,薛嘉宜愈发吃不下东西了。
她叹了口气,把糕点收起来,坐在窗边发了会儿呆。明明不想再想起他的事情,可是每个人都在提醒她。小小的一间屋子里,淤积的夜色越来越深,直到拂面的夜风越来越凉,薛嘉宜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她吸了吸鼻子,合上窗户,点起了小灯,坐在床边整理衣物。三年前,秦淑月拿了两身衣物给她,有一身她已经葬入了衣冠冢,还有一身,那时她心若飘蓬,实在难以安定,便悄悄留在了枕边。她知道,自己是依赖他的。
从小便是这样了。
当年刚到严州府时,她病得昏昏沉沉,连意识都不清楚,却只有抓着他,要他抱在怀里才能睡着。
三年过去了,其实衣服上早就没了谁的气息。薛嘉宜深吸一口气。
她不能放任自己依赖下去了。
知晓他还活着的那天,都没舍得收起来的衣物,今夜,终究还是叫她叠了起来,连同那锦盒一起,收进了箱笼的最深处。陈卫被请到宫外这座府邸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他宫里宫外跑腿的时候不少,但是还是第一回被贵人请出来。看清是谁找他之后,他更是虎躯一震,跪下磕头道:“殿下一-奴婢给殿下请安。”
谢云朔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坐定,示意他起来。起身后,陈卫的心情愈发忐忑。
怎么回事,东宫这位怎么找到他头上来了?好在谢云朔没有卖关子,甚至还示意侍从给他看座,道:“不必紧张,我不过有几句话要问你,和你们宫里的薛典仪有关。”原来是因为她,早听闻她和皇孙有旧日……陈卫松了口气,不过仍旧不敢坐实了,道:“殿下请讲一一”“听闻庆安宫往宫外跑腿的差事,都是你在做,这几年,她出宫的时候,也大多是你为她驱马?”
陈卫连连点头,道:“是、是。”
谢云朔端起一旁的清茶,浅抿了一口,又问:“她平时,都爱去些什么地方?”
连吃了几夜闭门羹,他已经感受到了薛嘉宜的态度。她显然是对他有气,不单单是因为那时没有告知她,又或者信没送到她手里。
她外柔内坚,看着是个和软性子,其实倔得很。谢云朔知晓这一点,不想迫她太紧,反倒把她推开。
但是那日宫宴上,她与那季家公子的相交,却也惹得他警惕起来。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即使一时无法再靠近她,他也要了解她更多,不能任事态这样发展。
贵人问话,问的也不算私隐,陈卫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随即便答道:“去的地方不多,一个是陈大人的府邸一一就是陈筠陈女官,说来与我还是本家,不过只是同姓……薛典仪每回出宫,会拿自己这段时间做的功课、练的字给她瞧瞧。”
“然后灵谷寺那里,她为您供奉了一盏长明灯,每月的月钱,只怕有不少都添作了灯油…”
说完这段,陈卫倒是觑了一眼谢云朔的脸色,见他只有眉梢微动,似乎没觉得自己被当成死人供奉是一个冒犯的事情,方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