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夏时音那张永远优雅从容的面具,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你算什么?”
夏时音重复着她的话,唇角勾起一个极尽嘲讽的弧度,试图用他最擅长的毒舌来重新夺回掌控权。“一个玩物?一只宠物?还是我那个高级保姆的新称谓?”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直直地朝着人心窝子里扎。
若是平时,陆雪棠大概已经顺着杆子爬,嬉皮笑脸地回一句“那老板,给玩物加个钟呗?”但今天,她没有。
那些刻薄的词语,没有激怒她,反而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不对。”她摇了摇头,“玩物和宠物,主人还会哄一哄,摸摸头。夏时音,你连这个都吝啬于给我。她的话,让夏时音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的确没有。
他只会用命令、威胁、亲吻和无休止的占有欲,将她牢牢捆在身边。那些最简单的,最不值钱的温柔,他仿佛生来就不会。
高傲如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对一个“东西”上了心?贬低、掌控、让她离不开自己,才是他唯一懂得的方式。
可这些深埋在心底的阴暗逻辑,在陆雪棠这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逼视下,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语言天赋,在这一刻彻底失灵了。
陆雪棠脸上的愤怒、委屈、不甘……所有的激烈情绪,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像一片被大火烧过的荒原,什么都不剩下了。
那一瞬间,夏时音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攥住了他。
原来是这样。
陆雪棠在心里对自己说。
原来,他不是不会温柔。
他只是,不肯对她温柔。
他刚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都能给予最基本的善意和耐心。
而对她,这个被他禁锢在身边,日夜相对,被他逼问着“爱不爱我”的陆雪棠,却只有无尽的羞辱、掌控和刻薄。
一切,都说通了。
所有的困惑,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她在他心里,确实连个路人都不如。
陆雪棠忽然笑了。
那笑容出现在她那张又是灰又是“烟熏妆”的脸上,显得无比诡异,又无比凄凉。
她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左手。
无名指上,那枚昂贵的鸽子蛋戒指,是他给的。
夏时音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要干什么?”他颤声问。
陆雪棠没有回答他。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按下了0.5倍速的慢放镜头。
一点一点,将那枚紧紧箍在指节上的戒指,褪了下来。
戒指离开皮肤的那一刻,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也仿佛抽走了她身上最后一丝与他有关的力气。
“陆雪棠,你敢?!”夏时音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张俊美的脸上血色尽失。
陆雪棠抬起眼帘,将那枚戒指,轻轻放在了他伸出来未来得及收回的掌心里。
戒指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冰冷刺骨。
“夏时音,”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歇斯底里,“你送的东西,太贵重了。”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
“我要不起。”
说完,她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转身,拖着那双被砂砾磨破的脚,一步一步,朝着广场外走去。夏时音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冰封的雕塑。
周围观众的议论声,广场喷泉的水声,风声……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掌心里那枚戒指的重量。
那么轻,却又那么重。
重得,几乎要将他的五指,连同那颗高傲的心,一并灼穿。
陆家老宅的书房里。
价值连城的紫檀木书桌后,陆维钧正用一方洁白的丝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黄花梨木雕。他年近五十,金丝眼镜后的双眸却沉淀着狼一般的狠厉。
“叶家,”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站在书桌前的高大男人身形一绷,“最近是活得太安逸了。”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死寂的宁静。
陆劲扬垂着眼,没有接话。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服,褪去了警服的束缚,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悍匪气就再也压不住。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新添的一道浅浅的疤痕从眉骨划过,平添了几分凶性。
书房的门被无声推开。
陆劲扬抬眼,看到管家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人呢?”
陆维钧没有抬头,擦拭木雕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极致的耐心。
仿佛他问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预定好的货物。
“没接到。”陆劲扬的声音沉稳,听不出情绪。
“啪!”
回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前一秒还在陆维钧手中的黄花梨木雕,下一秒就化作几块碎片,砸在了陆劲扬脚边。
木屑飞溅,有一块甚至擦过了他的脸颊。
陆劲扬眼皮都没抖一下,依旧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