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片规规整整码放在角落里,恍惚还能瞧见方才的人影。这人……今日怎么怪怪的,莫不是真吃错了药?不过他确实提醒了她。
当年云家村被闯入的邪修屠戮前,她被绑上祭台,阵法启动,神魂被撕扯到痛不欲生,侥幸捡回一条命,或许从来不是她以为的全身而退……那段时间,她总是精神不济,意识恍惚,原以为是本就身体不好,自小没吃过一顿饱饭,又受了惊,太过劳累的缘故,如今骤然回想,或许不全然。渡雷劫时,她偶然于识海中瞥见的,那一抹神魂上的残缺,也许就是在那时候便一直跟着她,只是这些年她修为不够,一直无法确切感知。加之,缺与不缺,似乎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她自己也不甚在意。可缺失的那一部分,去哪儿了呢?
在那地主家的小少爷身上,在云策身上。
也在亘白身上!
云若雪几乎顿时便确定了答案,摩挲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茶水受了凉,隐隐透出一抹浅淡的褐色,冰花蔓延,表面上渐渐被冻了一层浮冰。她拧眉思索。
强行探入亘白识海的时候,她绝不会看错,那一种魂牵梦绕的熟悉感,对圆满的渴求,让她想要以为是错觉都做不到。可云策怎么会是亘白?
她思绪顿住。
初见时她便探查过亘白浑身上下的情况,少年那一副躯体,骨龄分明不过二十出头,云策却是与她差不多大的年纪……云若雪压下心底疑窦丛生,拂袖收拾干净桌上茶盏,索性开始闭目打坐。既然暂时想不出缘由,那不如静观其变。
之前,修为从神魄境一跃至化天境,中间跳过了融天境,她虽在秘境中历练颇多,受了雷劫,也稳固了境界,但到底还是欠缺了些。翌曰。
天近傍晚的时候房门被轻轻叩响。
舷窗外流云低垂,暮色昏沉,霞光不显,只有蒙了尘的橘黄色横在天边,云若雪睁开眼,提着剑去开门。
冷气扑面而来,张烨一个哆嗦,下意识后退半步。拱手揖礼,“前辈。”
云若雪敛了周身冷意,微微扬首,“何事?”“叨扰前辈修行了。“张烨直起身,颇有些羞赧,“是这飞舟马上要到晚辈所在的宗门了,所以特意前来告辞。”
“嗯。“云若雪轻轻点头,忽的,身形一顿。昨日忙着修炼,倒是让她把云平安的事给忘了,他一个散修,显然跟张烨不同,没有什么宗门可以去,真让他坐着飞舟一路跟他们到太虚宗,那是绝不可能!
多年不见,她没想到坏种还能变成了蠢货,竞要她主动开口将他“请"下去。“飞舟什么时候停靠?”
张烨不知云若雪有何打算,便老实巴交回复道,“一刻钟后吧,晚辈昨夜已提前跟执事长老说过此事,麻烦他们了。”云若雪轻轻颔首,“云平安呢?”
“云,云平安……“张烨侧身让开跟前的位置,眼睁睁看着云若雪出来,“晚辈没有留意,他或许是与亘白道友在一处。”“亘白?“云若雪眉心一跳,不用想便知道那俩货色凑到一起做不出什么好事。
她随手递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得空我会去看你娘亲,修行不易,这些东西你收下,不要辜负你娘的期望。”
没等张烨拒绝,云若雪已先一步将东西塞入他怀中。“多谢前辈!”
“珍重。”
云若雪冷冷掷下一句,眨眼间,人影已飘到了楼梯下,徒留一袭青衣的青涩少年愣在原地,怀中捧着那小小一只锦囊,几乎是他这辈子接触过最好的东西,神色感激又郑重。
云若雪在路上随手叫住两个弟子,一打听,轻而易举便问到了亘白和云平安的位置。
从船舱最顶层,一路向下。
昏沉的天光透过穹顶照进来,一片哀戚的暮色,到了船舱以下,光线更暗,灯火闪烁飘忽,绰绰人影投射在地上,混乱交杂。她挥挥手示意同行弟子不必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