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老爷派管理田庄的仆役到佃户家中收粮时,小少爷也跟着来凑热闹,远远瞥见过几次。果真不出她所料。
爹娘一收了银子,她当天便被半强迫着带到了地主家中,变相软禁起来。原是有邪修路过此地,看出那地主家的小少爷根骨不凡,颇有修炼的天赋,偏偏命格不好,神魂也太弱,日后怕是走不长久,极有可能半路夭折。听闻这般说法,富户一家忙不迭请求那邪修出手相助,拿出了全部的诚意。于是便有了到她家中提亲一事。
无非是想抓了她做祭品,炼化她的神魂,补给给那小少爷,增强他孱弱的神魂,也顺便改一改命格。
那时,她趁着夜色,避开仆人的看守从房间中溜出来,瞧见邪修在府中大肆布阵画符,便隐隐觉察出了不对,连夜跑回家中,怀着一丝期盼,将此事告知了父母。
如今回想,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抱着不该有的期待。父母和哥哥见她擅自跑回来,顿时变了脸色,也不管她话中的真假,厉声斥责。
他们已经收了银子,地主老爷还一改往日恶劣霸道的作风,专门派人为兄长盖新房,找媒婆上门,解决他的婚姻大事。不过献出一个女儿,便能得到这么多好处,在那一家人眼里,她就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父母兄长催着她快些回去,别教人发现后闹出不愉快。或许就是那一夜,她顿时明白了自身所处的境遇。想要她死,她也不要白白去死!
逃跑,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彼时不过凡人之躯,又瘦小羸弱,就是没有修士,凭她一个人,逃出村子也很快会被抓回来,更何况,修士想要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是何其简单。
云若雪连夜重新回到地主府。
一到门口,刚巧碰上出来搜寻她的人。
眼看地主老爷一脸厉色,横眉冷对,张口下令,教人将她拿下。少女脸上顿时挂上谄媚讨好的笑,屈膝跪下磕头,拜服在地,开口解释。说想念家人,所以回家看看,说她如何看重父母兄长,顾念亲情,自己就是贱命一条,以至于就算是要她去死,只要父母兄长可以过得好,她也在所不情这么一番剖白,倒是暂时消减了地主老爷的怒气。她重新踏入那高门大户,心心境却早已改变,一反常态,主动提出愿意配合邪修献祭,只求可以多给父母兄长争取些钱财和庇护,如此这般,让人放松了对她的看管。
少女嘴上一遍遍妥协,表忠心,好似卑微到尘埃里,暗地里却想尽了出路。回家威胁父母讨要到了钱财,又到城收买街边数不清的乞丐,让他们四处散布有修士在云家村的消息,流连市井街巷,还有三教九流混合的酒馆客栈,用钱财打点那些商贩镖客。
终于教她抓到了些眉目:
这邪修作恶多端,得罪过不少人。
她马不停蹄回到府邸,在祭祀阵法完成的前一天,终于从邪修房间中偷出了几张符篆,连夜避开众人,将符纸扔到了村口。第二日,她一大清早便被人绑上祭台,忍住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刀子割开皮肉,一刀接着一刀,钻心彻骨的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教她难以忍受。心里一遍遍祈祷。
直到阵法启动,神魂好似被生生剥离,痛到她发不出声音,万念俱灰时,那一群手上沾满鲜血的邪修犹如神兵天降一一他们打乱了一切,却暂时解救了她。
那群人似是受到了之前那名邪修的启发,也决定效仿,用村中人献祭增补自身修为,便开始大肆屠村。
云若雪在一片血流成河的混乱中,飞快朝村外跑。浑身的血都快流干了,父母亲眷,全数倒在血污中,死不瞑目,她却一点不觉得可怕,反而打心底里生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战栗。战栗于自己身处险境,也战栗于这场杀戮本身。战栗于,想要她去死的人,死在她前面。
跑出村外她也不敢停留,到精疲力尽的地步,她几乎快要踉跄着站不稳,纵身钻入一片凌乱的灌木丛,脚下什么东西一绊,不偏不倚扑到了少年谢晟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