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还了这笔人命债,然后带着江懋搬出了这座小城。但哪怕他们给了俞家人一笔不菲的银钱,哪怕他的父亲也在这件事中以命抵命。
俞家人却依然阴魂不散。
无论母亲带着江懋搬到哪里,俞德水总会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出现,然后告诉他们周边所有的人,这是一个杀人犯的遗孀,这是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俞德水,当年的事情我父亲已经以命抵命,这些年来,我们家给你的补偿也不少了,何必……何必要如此?”
江懋说着,心里却没有底气极了。
换而言之若当年的那件事死的是他的母亲,他也没有办法原谅那家人,生命是没有办法衡量的,这笔人命官司不是简单的以命抵命就能结束的,江懋曾经在无数个深夜问过自己,如果死的是他的母亲,对方以命抵命,那他会原谅对方吗?
答案是不会。
他深深为俞德水所带来的噩梦而痛苦,也深深地理解俞德水与他一样深陷在这场痛苦的噩梦之中,江懋无法辩驳。
“以命抵命就能把我的母亲还给我吗?那些死的黄白之物就能把我的母亲还给我吗?”
俞德水大声嚷嚷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着左下角撇去。他有些心虚。
这件事情的真相其实并不若传言那般说的,是江大夫医死了人,俞德水在他娘死的第二天就知道了,江大夫的药没有问题。是他的母亲,为了节约一点药钱,拿着药里面新鲜的丹参卖了,然后换成了野地里被毒蛇爬过的野参根,这才毒死的。邻家的大娘亲眼看着母亲这么做了,母亲也告诉了大娘为何这么做了,大娘也在母亲死的第二天告诉俞德水以及俞家人如此做了。俞德水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怪不得江大夫。
但大娘说的太晚了。
大娘告诉俞德水的时候,江大夫已经试药死了,这是一笔天那么大的人命债,这笔债不是栽到江家,就是栽到他们俞家。而他们俞家担不起。
江家孤儿寡母,唯一的成男已经试药死了,只要这个大娘不开口,那么他们俞家就是稳稳当当占了理的人,也是稳稳当当不用担官司的人。俞德水与这个大娘合计,只要大娘缄口不提那件事,他们俞家从江家拿来的补偿,便与大娘五五分账,大娘也欣然同意了,江家是个老实人家,他们根本没有细想这件事,卖掉医馆的钱近乎是全部进了他们的口袋。这是一笔不小的银钱。
是一笔俞德水足足要做工做上十年才能攒下的银钱。人一旦习惯了不劳而获,那么便停不下来了,俞德水拿到这笔钱之后大肆挥霍了好一阵子,钱要见底的时候,他再度想到江家母子,他不想回到过去那栏做苦工的日子,于是他去找到了江家母子。江家母子是老实人,是厚道人。
俞德水每回去闹一阵,都可以从江家拿走不少米面油粮,其实恨意不足以支撑俞德水数十年像阴魂一样牢牢缠住江家母子,贪欲才可以。“我只有这些了,我知道,这些并不足以偿你万一,但我只有这些了。”江懋从袖口里掏出一把碎银子,江懋并不习惯于用老师的家财,除却大的物件会借用老师的之外,江懋置衣购书,都是用的自己去写时文挣来的钱。“就这些,你骗鬼呐!”
俞德水冷笑一声,他刚要开口,背后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出来,他还记得周稽山的家仆将他绑到荒郊野岭,对他的那顿痛殴。周稽山并没有去查当年的真相,他也不知道当年的真相,但在周稽山看来,江懋父亲以命抵命,这桩人命债务就已经还清了,更遑论江家还给了俞家这么大一笔钱,后续江懋母子还一直在省吃俭用,以供给俞德水一家的生活。周稽山命人将俞德水打了一顿后,给予了俞德水一分不低于江家医馆售价的银钱。
周稽山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俞德水离开丹州,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江懋面前,再也不要成为江懋玉堂路上的污点。俞德水自然是很爽快地收下了这笔钱。
但无论是多大的财富,坐吃山空的情况下,总会有吃尽的那一天,这笔钱在俞德水手里也花完了,就在上个月,他误入了一家赌坊,在赌桌上,他输掉了自己身上最后一个铜板。
输光之后,俞德水又重操旧业,去做了码头给人搬货的脚夫。这不是一个轻松活计,俞德水也是经年没做过工的闲人了,做工的第三天,俞德水便瘫倒在码头的地上,无论谁叫他都起不来了。贪欲与惰性让俞德水重新回忆起了那个会生金蛋的母鸡。他又想起了江懋。
高高在上的大儒的威胁敌不过他心底的欲念,就在一天,就在他恰好听见江懋动向的一天,俞德水又重新走上了去丹州的路。他再次找上了江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要干就干一笔大的!“你老师是当世的大儒,整个大梁多得是要去你老师家门口排队送礼的,你就这样一点钱?"俞德水咬咬牙,威胁说道,“江大才子,你也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老师收了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做徒弟吧!”“那你要多少。”
“这个数!"俞德水比了个手势,“我方才看你坐犊车来的,你现在也是出入有车驾的大户人士了,拿出这个数,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这怎么可能!"江懋失声说道。
俞德水给他的数字是他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