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了。”新嫁女回门,当与夫君同进同出。
进沈府时他们夫妇一道,离开时也是一起。将将回到王府没多久,神武营里就有人来请慕寒时。他前脚一出府,后脚沈青绿就带着夏蝉等人从后门走了。
马二驾着车,一路直奔将军府。
顾如许早已安排好,直接把她领到一处偏僻的院子,说是人已在等她。她独自一人进去,里面的人原本面对着西侧半开的窗户,听到声响后慢慢回过头来。
清瘦的身姿,花白的发,满脸都是经年累月劳作之后留下的皱纹与沧桑,却能从那不错的五官中看出,此人年轻时应该也是个英俊的男子。男子乍见她之后,略显麻木呆滞的脸上明显情绪有些波动,须臾恢复如常。“你就是苏启合?"她问道。
“是。"苏启合点头,表情再次波动起来,反问她,“你是玉晴雪的女儿?”她摇了摇头,“不是。”
苏启合应是明白过来,喃喃着,“你是她侄女,那个被换掉的孩子,你长得和她很像。”
“我一点也不想像她,我恨她!"她慢慢地朝对方走去,在离对方三步之远时停下来,漆黑的眼眸着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渐渐涌上一层雾气。“这十几年来,我并非一直傻着,而是偶尔也曾清醒过。你可知晓,在那些短暂的清明日子里,我最相见到的人就是你。”苏启合讶然,然后咬着牙关,因为太瘦而下颌线毕现。一时竞像是不想看到她,别开自己的视线。她看上去很难过,却又在强忍,“我多希望你派人来接我走,哪怕过着苦寒挨饿的日子,也好过留在玉晴雪身边。”“流放罪人的日子有多艰难,你根本无法想象,你是沈家的外甥女,如今一切都好了,也算是老天有眼,莫要因为别人的错,而心生怨尤。”身处困境里的人,却劝别人不要心生怨尤。曾经他也是书香人家的好儿郎,有着不错的家世,以及可以料见的前程,谁料卷进天家之争中,成了罪臣之子。
那一身粗布衣裳,已洗到发白发硬,但被苦难摧残的身体却站得笔直,像是黄沙漫天之地独立的胡扬。
沈青绿看着他,只觉可惜。
“你劝我不要心生怨尤,那你呢?这些年你可曾怨过,可曾恨过?”“皇恩浩荡,我能活命已是雨露天恩,何来怨尤?”十七年了!
他早习惯隐忍,哪怕掌心都掐出深深的印子,脸上也只有麻木之色。沈青绿见之,心生欣赏的同时,更觉得此人可以合作,遂越发显得悲痛,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我以前怨你,却盼着有朝一日能与你相见。后来真相大白,我认回了自己的亲娘,不用再受苦,我还是放不下你,总想当面问你一句,为何那些年你不曾写过信来?”
“我……”
“我以前想不通,如今却是明白了,你有你的苦衷,不能宣之于口。”他神色一变,灰沉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沈青绿不惧也不避,直视着,“你此次上京的缘由,想来你已知晓,但你可能不知道,是我给我舅舅进的言,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你?"他眯了眯眼,眼神中有怀疑,也有震惊。“有人污蔑我们沈家以你们苏家作幌子,实则暗中投靠了魑王,虽说最后查清是有人恶意诋毁,但我心中还有怀疑,这才让我舅舅以作证为由,暗中将你接来。”
那日一出神武营地牢,见到顾如许之后,她第一件是就是让对方帮她传话,暗中让沈焜耀派人去了一趟苏家流放之地。“那谣言还说你们苏家之所以没将我们沈家供出去,全是因为顾忌有骨肉养在我们沈家。若能推翻这点,那么谣言便不攻自破。”苏启合转过身去,整个人看去就像是吊着一口气的傀儡。“倘若你们沈家需要我作证是否有勾结一事,我定当义不容辞证明你们的清白,但有些事我不想再提,何况提与不提,应该并不影响最后的结果。”玉晴雪长得好,他几乎是第一眼就相中了。新婚燕尔的那段日子里,他是何等的欢喜,哪怕后来得知妻子心有所属,他除了伤心难过,却也不曾怨过。
在他的记忆中,玉晴雪是个没什么心心机城府之人,所有的心思都浅显地摆在脸上。那样一个人,就算是做错了事,应该也是被他人引诱。如今人已不在,何必再陡增是非。
沈青绿见他这般态度,心知他对玉晴雪仍然有情。可惜啊。
玉晴雪不仅没有珍惜,还将这份情踩地污泥中。“你怎知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我苏家已是罪身,哪里还有德行可言,更无需在意。”“倘若我告诉你,这件事牵扯甚大,或许与你苏家被诬陷是魑王同党之事有关,你还不肯重提吗?”
“你说什么?"苏启合猛地转过身来,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整个人看起来仿佛突然长满了刺。
沈青绿走近他,墨玉般的眼睛如极夜,却有星辰在其中闪烁,“我说,只要你配合我,我有一半的把握让你们苏家翻案。”苏启合将信将疑着,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看着眼前的人,明明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应言行却无比的老道,从进门开始就在攻他的心。
“你真的可以……”
“我说了,一半的把握。”
他低下头去,苦笑出声,“你和她,一点也不像。”这个她,指的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