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祝宁示范开干以后,蒸发一空。这时,一声清脆的吆喝声,突兀地自不远处的小高坡上传了过来。“哎一一大家伙儿,辛苦啦,快过来,喝口羊汤,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埋头苦干的战士们听到羊汤的吆喝声,纷纷直起身,然后,他们便看到了,那足以让他们在往后漫长军旅生涯里,会时常回味的一幕。在那干爽的小高坡上,一个身穿黑羽绒服、头戴大花头巾的姑娘,在灰黄色的萧瑟天地间,如一抹绽开的烟霞,笑盈盈地冲他们挥动双臂。在她的脚边,放着一个半人多高的不锈钢保温桶,正冒着滚滚热气,一个用棉被包裹着的大竹筐,想也知道是什么好东西,更别说几箱仿佛来自异世界的红牛和可乐。
作业队伍中,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欢呼,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了。
沟渠内的战士们,有脱帽挥舞的,有张开双臂大叫的,还有双拳捶着沟沿呵呵傻笑的,更有甚者,有冲着天空嘶吼狂野挥拳的。祝宁将铁镐轻轻放回唐喜手中,此时的唐喜早已羞愧得满脸通红,但祝宁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沟沿只及腰高,祝宁抬起头,望向高坡上那个身影,不自觉微笑,他举起手,对着她的方向,悠悠地挥了挥。
继而,他转过身,用那嘶哑又充满穿透力的声音,给冰冷的工地投下一颗云爆弹。
“全体都有,原地休息十分钟!”
“人民群众来给我们送温暖了,都过去领精神粮食!”哗地一声欢呼,三个连队不约而同地朝着小高坡的方向汇聚而来,一张张被寒风吹得皴裂的年轻面庞,洋溢着最纯粹的欢乐。就在这一片欢腾的气氛之中,黑白分明的杏仁眼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人群,轻而易举抓到那个碎嘴子二期士官。
他实在太明显了,混在武侦7连的队伍里,所有人热切看向她的时候,他却低着头,不敢朝她的方向望,一脸的羞愧与局促。是的,她听见了。
当时,寒风送来的每一句抱怨,和一声声的女特务,一个字不落全进了她的耳朵。
冯小晴还没表示呢,身边的冯战南已是气得青筋直冒。“小鸡崽子,真是反了天了。”
冯战南立时就要冲下高坡,把那刺头揪出来,好好操练一顿。然而,冯小晴一把拉住了他,“哥,别去。”“为什么?”
“让他说,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何况,他说的,未必是他一个人的心思。咱们能堵一张嘴,堵不了其他人的嘴。让他发泄发泄吧,已经很苦了呀。一番话,让冯战南对妹妹另眼相看,他退后两步,端详她,“咦,看不出来啊,我算是发现了,你对他们挺温柔的。”温柔这个词,放在老妹身上很违和,可却又是冯战南最真切的感受。从她到3营以后,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与她往常性情、截然相反的柔软。就好比刚才面对闲言碎语,她想的是怎么去“疏通”那颗心,而不是挥着拳头,用粗暴的方式,去堵那张嘴。
以前的她,可是真敢提着拳头,上去把那兵干一顿。闻言,冯小晴白他一眼,半开玩笑地说:“怎么,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吗?”
冯战南嘿嘿笑了。
不巧,还真是。
她发作起来,他拦都拦不住,非得等到她心里那股子气劲泄了不可。不然,就连他这个亲哥,她也得给一块儿揍了。冯小晴按住了本待发作的大哥,走到坡顶,下面的作业便一目了然。整个作业队伍已经停了,数百双眼睛只盯着一个正在挥舞铁镐的连长。那家伙即便是混在几百人的队伍里,却依旧像一轮无法被遮蔽的太阳,所有的光芒自动吸纳予他,耀眼地让人无法忽视。他军帽反扣,举起铁镐时,像一把张开弓;铁镐落下时,又像一支射出的箭,那些冻土在他脚下摔成碎块。
于是,她两只手放在嘴边,朝下方大喊:“哎一-大家伙儿,辛苦啦,快过来,喝口羊汤,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今天的庆功宴,羊肉骨头管够,特意熬了一大锅汤,带点饼和饮料,大哥说送点精神粮食,那自然是手拿把掐,游刃有余。3个连队300多号人像夺取高地似地,爆发出高亢的欢呼声,冲向小高坡狂奔而来。
冯连长对着蜂拥而至的战士们,高声维护秩序,“别挤,排好队,一个个来。”
“7连、8连、9连,三个连队,三列纵队。谁踏马插队,今天晚饭就别吃了。”
冯连长凶凶霸霸,原本有些散乱的队伍,瞬间井然有序,各归各连。热气腾腾的羊汤,香气扑鼻的烙饼和煎饼,以及饮料快乐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也以最温柔的霸道攻占冰点士气。在混乱的欢乐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并没有随着人流涌上。在所有人狂奔的时候,他闲庭信步,不紧不慢地将反扣的军帽重新戴正,帽檐压低,半遮住凌厉的丹凤眼,松弛感没有回归,而是另外一种独属于军人的内敛锋芒。
然后,他才取来军用背囊里一个有些掉瓷的搪瓷缸,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冯小晴面前。
他的身上还带新鲜的烂泥气息,和一股有些凛冽的汗味,这两个味道混合在一起,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味道。
冯小晴目光冷静,心却不平静。
她从未见过他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