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耿耿,从无二...….
似是听到什么笑话,年轻男人低笑了声:“从无二心。”这笑声极轻极淡,常春却觉得千钧巨石般压在了他的肩背。他身子不由伏得更低,直到一阵脚步声响起,眼帘之下映入一双绣暗金云纹的乌皂靴。
“我早知你是母后暗插的人。”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给他定了性,下一句却又叫他惨白的脸庞燃起一丝希望:“知道我为何留你至今?”
常春两股战战,满脸冷汗:“奴才……奴才愚钝。”“你是那一批太监里,胆子最大的。”
司马璟负手而立,淡淡睇着伏地颤抖的奴才:“若哪日我不在了,柳仙苑那些蛇也有人喂。”
常春闻言,也想到七年前他被太后选中,和其他七个太监一起送到景王府贴身伺候的场景,霎时又悲又喜,险些要哭出声。刚从戎狄回来的少年殿下,可比现下更为邪性冷戾。他是真的将两个太监踢下了蛇窟。
常春至今还记得那两个太监被百蛇缠身时的凄厉惨叫一一他在旁看得险些尿裤子。
七年过去,当初和他一批的太监,死的死,病的病,如今只剩他一人。“还请殿下明鉴,奴才虽是太后派来伺候您的,但这些年,奴才一直听您的吩咐,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您的事。”
常春带着哭腔,生怕这大正月里,殿下心血来潮也要踢他喂蛇,连连磕头:“奴才对殿下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啊。”司马璟并未出声,只冷眼看着地上不停磕头的奴才。这些年来,他对身边奴才一直是睁一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跑到他面前犯蠢,他也懒得去计较。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想护着的不仅是柳仙苑那些蛇,还有一个人。“行了。”
眼见凿花地砖上印出殷红血痕,司马璟慢声道:“你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一仆不事二主的道理。念在你这些年还算妥帖,我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常春怔怔地抬起脸。
“若是当我母后的奴才,我会给你寻一个安稳去处。若是选择继续待在我身边……
司马璟垂下眼睑,道:“一旦叫我发现变节,你自己跳蛇窟罢。”常春姿势僵硬地跪在地上,面上呆滞,脑中却迅速转起。殿下并非今日才知道他会不定期将王府的事务与太后汇报。却为何会在今日突然发难,让他择一主而忠?是了,他今日汇报了些什么。
掖州卫、杨家、北衙禁军、还有外头那些对王妃铺天盖地的赞扬,连带着他们景王府的名声也比从前好了太多……
常春努力搜寻着这些之间的关联,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胆大的猜测在脑海中迸出。
他虽无法笃定,一颗心却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他相信如果自己选择继续效忠太后,殿下会守诺,给他寻一份安稳的差事殿下虽瞧着淡漠无情,但看他对那些蛇的态度,便知并非那等冷血狠厉之人。
前者是安稳荣休,后者许是泼天的富贵权势。常春不得不承认,殿下说得很对,他的确是个胆大的。“殿下,奴才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常春端正跪姿,再次重重叩首,嗓音里满是情真意切:“往后您叫奴才往东,奴才绝不敢往西。您叫奴才杀鸡,奴才绝不敢捻狗。若有二心,奴才便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司马璟看着地上那伏爬之人,静了许久,才道:“退下吧。”常春忙磕头谢恩。
就在他好不容易支着两条发软的手走到门口,身后陡然又传来:“等等。”常春心下猛颤。
这祖宗不会反悔了吧?
他苦着脸,刚要再跪,却听榻边之人淡淡道:“去王妃之前买画册的书肆买些书回来。”
买书?
常春有些迷茫。
待对上殿下那沉沉压来的目光,顿时福至心灵,悟了:“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大大大
今日初三,照着长安的规矩,是给去岁有丧事的人家拜年。譬如今日长信侯府会派云仪夫妇前往崔家。昨日在护国公府听闻这个习俗时,云冉还悄悄问郑氏:“我们王府要派人送份年礼去吗?”
怎么说那位早逝的崔家娘子曾与景王有过婚约,且云冉觉着她与崔泊序也算是朋友,或许得表示一二。
郑氏思忖过后,却是摇头:“不必了,我知你是一片好意,有心之人却可能拿此事做文章,横生枝节。”
云冉虽不知会横生什么枝节,但世家之间的来往交际,她还是选择乖乖听阿娘的话:“行,那我明日就老实待在王府,哪都不去。”不过待在府中,她也并不无聊。
用过午膳,司马璟忽然来了。
云冉看着窗外明亮的天色,莫名觉得与他真正做了夫妻后,俩人见面的次数都好似多了起来。
从前只在晚上一起吃个饭,现下却是晚上睡一起,白天也见面。“殿下怎么来了?”
云冉放下怀中的小黄狗,看着眼前又穿回深色的男人,视线却是不受控制地直往他腰下瞥去。
不怪她,实在是昨夜和今早都亲密接触过,很难不去注意。司马璟自也感受到小娘子鬼鬼祟祟的目光。他走上前,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正经点。”云冉呼痛一声,捂住额头:“谁不正经了!”司马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