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本就克亲,竟还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可真是丢脸啊!”
……
案上的响木啪啪啪拍了好几下,浮尘惊起,四散入喧嚣之中。
“休要胡言!”陆乘礼攥紧了响木,将手指扣得生疼,“官府根本就没有定案,你等在此妄加揣测,皆是诽谤惑众之罪!”
“什么诽谤之罪?大家都这么说,官府把我们都定罪了不成?”
众人哄堂大笑。
“人证都有了,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不就是私奔吗,还能瞒住谁不成?”
“要我说,官府这么拖着,也是为了给明义侯府面子……”
“是啊是啊,你说的在理。”
“说不定啊,这人早就找到了。私奔之事确凿,才躲躲藏藏,不敢出来见人!”
说话的皆沉浸在嘈杂的哄笑之中,竟浑然不觉茶楼里的人越来越少,身边那些沉默的宾客竟已渐渐不知所踪。
那说书老头捋起胡子,讥笑起来:“诸位说得是啊,只是,谁知是躲躲藏藏不敢见人,还是逍遥快活的不想见人呢?”
笑声刺耳。
“你闭嘴!”陆乘礼恨不能直接将响木掷到胡须后面的那张脸上,“清清白白的女子,岂容你们这般污蔑?!”
“男女之事,全然不顾父母之命,还敢说是清清白白?”
“啊,差点忘了,她可不止这私奔一事。”
说书老头连连点头认可:“不说这一桩,克死她娘亲,便已是大逆不道。”
“怪不得做出这种事呢,想是根本没人教她。”
“没人教养,便不知廉耻啊……”
“无赖!”响木狠狠在桌案上砸了一声,陆乘礼“啪”地一下站起身来,“你们满口胡言,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到底要到什么地步你们才能满意?流言杀人,好好的一个人,非要被你们逼死不成吗?!”
说书老头装出一副夸张的惋惜表情:“哎呀,要是我啊,有了这等丑闻,还怎么活下去,我可真要去寻死了……”
忽有疾风骤然袭来,茶座上方似有光亮飞快游动,径直撞入八角宫灯里。
慌乱中有人四处张望,只见满场茶客,竟已离开许多,余下的皆是方才说过话的熟面孔。
黑暗骤降。
只闻一阵簌簌声,眼前有黑影恍过,余下的烛也尽数灭了,风过息声,几缕青烟浮在天井里,直往众人鼻腔里窜。
“啊——”
一声凄厉的叫唤。
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众人再抬头去看。
只见那说书老头被倒吊着提到二楼,脚被提溜着,脑袋悬在青烟里,花白的胡子兀自在空中晃晃荡荡,像高枝上腐烂的长叶。
一阵漆寂的沉默。
“鬼啊啊啊——”
有人尖叫起来。
一时茶碗相撞,人群叫嚷声,铜壶撞击声,水流哗啦声,脚步逃窜声,全部穿梭交错起来。
“谁敢走?”
这一声不大,压迫感却十足,在昏沉的黑暗里,让人不寒而栗。
脚步骤停。
有几个大着胆子的不听,又抬了脚步,颤着腿向门外冲去。
“哎呀——”
“哎哟哟——”
门不知何时被掩上了。
紧紧闭着,任由他们大力撞击上去。
有人撞了额头,有人撞了腿,有人撞了鼻子。
皆或捂或蹲,抚着伤处,在门前大声叫嚷着。
“都坐回去。”
那声音又在头顶响起。
这回已没人再敢往外逃,脚步窸窣,茶碗叮铃,众人各自坐回原先的位置上,把头垂得很低,不敢出声。
“方才他好像说,想要寻死?”
这句声音还未全然散去,紧接着便是一声长长的尖叫穿插其中。
划破黑暗,直冲天井而去。
说书老头被翻了个个儿,白胡子哗啦啦在空中一翻滚,从二楼直坠下来。
“啊啊——”
眼看便要摔得头破血流,寻死之言便要成真。
将将要触地之时,“啊呀——”,那老头又蓦地被一个黑影提住。
这黑影笑道:“就这个死法?”
另一道黑影似已向台下扫来。
“剩下的,自己掌嘴。”
众人皆呆若木鸡,被这阵仗吓得呆了,一时竟无人反应过来,无人动弹。
“不动的,有如此人。”
那声音恼了些。
“啪啪”两声接连响起。
似是有茶桌上的茶碗被撞翻,噼里啪啦,悉数碎在地上。
那说书先生狠狠挨了两掌,在地上轱辘翻了三圈,撞倒了小茶桌,后知后觉去摸自己高肿的脸颊时,声音都已闷在火辣辣的疼痛里。
茶场中只留下“咿呀咿呀——”的颤音。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冲着自己的嘴便是一巴掌。
清脆声响。
方才说了话的人一个一个接连打起来。
耳光声交错响起,一声一声,惊得茶气水汽都窜了起来,在浮尘间雾蒙蒙地飘着,与青烟错乱在一处。
那黑影一跃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