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跪着战战兢兢回话,“皇后娘娘息怒,芸夫人是受了凉,加上底子弱发高热才昏迷不醒的。臣等已经施了针,等人醒后喂药就行了。”江念棠压着火气问:“什么是能醒。”
“这…不好说。可能是一个时辰后,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明天。”江念棠终于在这一刻共情了赵明斐想杀人的心情,抽出一只手用力一拍床榻,厉声道:“本宫一-,娘,你醒了。”江念棠感受到掌心的五指动了动,立刻回头,对上芸夫人惺忪的眼。芸夫人一睁眼就对上江念棠关切的眼,她眉宇间寒厉还未散去,看着有几分陌生,不过芸夫人很快清醒过来,回握她轻声道:“不妨事,你别大惊小怪。”江念棠连忙扶她起来,回头颔首示意送药上来。热腾腾的药汁散发出刺鼻的苦腥味,汤汁浓厚,看着就难以下咽,江念棠眉心重拧,“不能开些容易冲服的吗?”
为首的太医知道这位皇后深受陛下宠爱,不敢敷衍怠慢,耐心解答方子里的药有哪些,发挥什么作用。
当听到朱砂两个字时,江念棠忍不住眉心一跳。“行了……“芸夫人听得头疼,笑着打趣江念棠:“你比太医还懂吗?小时候倒是看你对着我的药方翻过几本医书,原来棠儿还想当个女大夫。”江念棠羞赧地喊了声娘,挥手让他们下去。芸夫人静静看着江念棠,她的动作干脆利落,颇有母仪天下的大家风范。“娘,喝药吧。"江念棠接过药,端着喂芸夫人。芸夫人不是矫情的人,自个儿端着药碗一饮而下,没给江念棠尽孝的机会。“娘,你怎么会受凉。“江念棠眼眸一眯,带着几分肃杀之气道:“是不是有人故意为难你,你告诉我,我定会重重责罚!”芸夫人笑道:“我的皇后娘娘的生母,谁敢怠慢我。"她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像初夏雨后的芙渠花,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纯真,即便岁月和病痛也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印记。
她打趣道:“他们一个个奉承我还来不及,我能有今日锦衣玉食的日子都是托了娘娘的福。”
江念棠闷闷道:“娘,你好好的别生病,我们的好日子才开始。”芸夫人抚摸女儿的脸颊,笑吟吟道:“自然,我会保重自己的,你也要保重自己才是。自你入宫后我都没好好看过你,站起来让娘看看。”江念棠扶住床榻直起腰,按照芸夫人的意思转了两个圈。芸夫人认真将她全身上下来回看了几遍。
与从前唯唯诺诺相比,如今的江念棠眉眼间自信许多,尤其是她通身的气质端庄稳重,一举一动间显出皇家威仪。
芸夫人情不自禁弯了弯眼睛。
她从前也是个泼辣性子,乐坊里没有谁敢轻易欺辱她,只是后来被江府生生给磨了去。江念棠方才冲太医们发火的凌厉眼神,芸夫人好像看到年轻时张扬明媚自己。
女儿因她的出身从小被人诟病耻笑,这些年在江家人面前不敢哭也不敢笑,更不敢表露自己的情绪,生怕给她惹麻烦上身,就这么跪江夫人和江小姐面前苟且偷生,活成泥塑木偶般毫无生气。
江念棠的腰实在撑不住了,问芸夫人怎么样?“棠儿变漂亮了,身上长了不少肉,不像以前瘦骨嶙峋得跟竹竿子似的。”芸夫人招呼江念棠坐下,目光掠过她发髻上夺目绚丽的凤钗步摇,笑吟吟道:“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江念棠脸颊微红。
“只不过一一棠儿是有什么心事吗?"芸夫人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今天进门后都没笑过。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还是有人欺负你了,跟娘说说。”江念棠来之前告诉自己不可以在她娘面前露出破绽,但被芸夫人一问,她还是忍不住热了眼眶,胸口闷闷地像有一块石头压在上面。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头,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哪里,我过得很好,陛下只有我一人,谁能欺负得了我。”
芸夫人看着强颜欢笑的女儿,猛地将她搂紧自己的怀里。与赵明斐强硬坚实的胸膛不同,芸夫人的柔软温暖,江念棠像坠入云朵之中,回归母体让她感到安全踏实。
江念棠难以抑制地哭了出来,芸夫人什么也没问,掌心轻轻拍她的后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
“是有些难处。"江念棠说了个半真半假的借口,她捂住自己的小腹道:“陛下着急要一个孩子。”
芸夫人了然点点头,她隐晦地扫了眼江念棠襟口半露的红痕,安慰道:“放宽心,一定会有的。”
江念棠察觉到她目光所落之处,脖颈连同耳根子红成一片,不自觉别开些脸。
芸夫人知道女儿面皮薄,装作没看见她的羞窘。药有安神的作用,芸夫人没多大工夫就有些困了,江念棠正好找借口躲出去收拾自己。
“我今晚上想在这里陪我娘。"江念棠对右想道:“你派人去跟陛下说一声。右想为难道:“皇后娘娘,陛下来时交代要在宫门落锁前回去。”“去!“江念棠鲜少如此强势,右想被她震住了,立刻找人回去送信。江念棠走入芸夫人隔壁的厢房等着,屋里的地龙提前烧了起来,暖呼呼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她以手支额闭目养神。忽然窗框被什么东西砸了下,她睫毛颤了颤却没睁开。又一下。
再一下。
砸的时间间隔完全一致。
江念棠蓦地睁大了眼,瞬间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