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序清和。
春日的白昼,一日比一日长,上京城花光满路,箫鼓喧空,清明刚过,正是垂钓的好时节。
斜阳御柳,不觉已是黄昏。
官家的鱼篓里跳蹦着三尾鲤鱼,其中一条尾巴在斜阳余晖下红光如血,晶莹闪灼,极是漂亮。
这么漂亮,官家都不忍心吃了,于是拿来献宝,将这条漂亮的红尾鲤鱼送给他今日一条也没钓到,正抱着膝盖蹲在八骨碧玉荷叶伞下生闷气的阿姐。
萧灵鹤没有一点狩猎的乐趣,看着空空如也的鱼篓就来气,把小皇帝的献宝更加看作是一种挑衅,她骨气上来,一推他钓竿,道:“官家的窝子打得多,把我窝里的鱼都抢夺了,你离远些,今晚我回去之时一定能钓到一条。”
阿姐生气的时候虽然很可爱,但常常不讲道理,官家心想自己哪里抢了她的窝,分明是阿姐舍不得鱼饵,不肯往里下。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阿姐总是不肯付出,却一味只图回报。
实在太没天理。
但小皇帝能说什么重话?自己的姐姐,总得哄着顺着才行,于是他悄悄把自己的钓位挪开一点儿,距离皇姐远些。
“阿姐平日也不爱吃鱼,今日怎么馋嘴了?”
官家困惑地问。
萧灵鹤哼笑一声,自然是为了家里那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大师。
不知怎的,他突然不排斥吃肉了。
想来是犯了色戒、开了荤之后知道顿顿有肉吃的好处了。萧灵鹤为了讨好他,打听了全上京城最好的食材,其中就有一味,御沟里的稻花鱼。
这时节虽无稻花,但也有鱼,肉质肥美,煲汤尤鲜。
可惜御沟是不能让人随意捕捞的,先皇在世时就有御旨了,据说是为了保护鱼苗,粗罟不入污池。
想吃鱼只能放钓竿去垂纶,且一人仅限一竿,多了还不行。
萧灵鹤和自己的皇帝弟弟在这坐了一个时辰了,官家的窝子发起来之后连上了三条肥鲤,而她这边始终门前冷落,迄今为止还没开张。
眼瞅着弟弟的鱼,萧灵鹤心里也馋,但不是自己钓上来的鱼,吃着不会香,城阳公主胜负欲一上来,今天非要和官家分个胜负不可。
她不肯回答,只是指使。
“官家再挪远些。”
城阳公主蹬鼻子上脸,直接使唤皇帝弟弟。左右两侧宦官,侍奉喜怒无常的小皇帝久了,都心惊肉跳。
可官家呢,分明无一点怒恚之意,反倒腆着脸,把钓台挪走之后,自己一个人屁颠地跑回来,拽着阿姐的袖子说:“阿姐,钓鱼无聊,朕给你讲个笑话吧。”
萧灵鹤等上鱼也浮躁不耐烦,转头幽幽一笑,“好啊,官家倒是说一个,要是不好笑,你把鱼篓里的鱼都给我,今晚光着手回去给你的皇后交差。”
“呃。”
谁都知道小皇帝怕老婆。
堂堂大雍天子,竟然惧内。
这倒也不怪官家,皇后高氏出身显贵,性格专横跋扈,且善妒,当初官家成亲时,还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而高皇后则足足长了官家四岁,这一对夫妇不似夫妇,倒似姐弟,官家就是在城阳公主面前,都不如在皇后跟前乖巧,简直说不上来话啊。
老鼠见了猫,不外如是。
萧灵鹤得胜,搓着钓竿探了探鱼情,口中戏谑:“老弟啊,我们萧家怎么会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孩子,高氏是豺狼么,你怕她什么?”
官家乌圆的眼珠轻滚,喉咙里艰难吐出几个字来:“胜似豺狼。”
萧灵鹤笑他:“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争气,没点天子的魄力,压不住人。我听说,你前两日终于和她圆房了?不会连洞房都是她在上边吧!”
官家登时羞得满脸红晕,小声警告:“阿姐,这还有外人在呢,你能不能给朕留点儿面子!”
萧灵鹤不在意:“姐姐这不是为你终于长大了欣慰么,十六了,是该成为男子汉了,别老让母后操心。”
官家登时把眼珠瞪起来,为这倒打一耙的姐姐,很想质问一句,到底是谁整日让母后操心,谁知姐姐轻飘飘一个眼神横过来,他便打了退堂鼓,不敢继续造次,生怕挨捶。
萧灵鹤道:“你活得像是高氏的童养夫。”
“……”
阿姐上不来鱼是有道理的。
鱼都被她的嘴毒死了。
暮色穿透柳梢,洒下黯淡蓝辉,鱼漂沿着水面,忽然不轻不重地震荡起来,萧灵鹤“哇”一声,惊喜地提竿,顿时捕获了一条银光闪闪的白条。
“开张了!”
萧灵鹤惊喜过望,将巴掌长的白条从鱼钩里摘下来,扔进自己的鱼篓。
这时候终于有了兴致,等把鱼钩甩入水里,萧灵鹤胳膊肘轻轻平推了一下弟弟:“把你的笑话讲来听听,我不要你的鱼了。”
官家:“哦。”
他还是讲起来,但少了绘声绘色,听起来无聊:“话说,有一个挖矿的老汉,每天就想着从地里挖出金子,他没日没夜地在地里挖,也不管家里,挖死了老母亲,挖走了妻子,还在挖。有一天,他从地里挖出来一块黄澄澄的东西,牙口一咬,软硬适中,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