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疏,去拿库房的清单和钥匙。”
“竹桃,铺纸,研墨。”
金玉馆寝房内,萧灵鹤吩咐心腹侍女做事,自己脱掉了碍事的广袖外衫,提笔,对照库房的清单开始罗陈名目。
“当初谢寒商嫁过来时,带了多少嫁妆?”
竹桃握着墨碇,呆呆地道:“公主,您真要休了驸马?”
萧灵鹤挑眉,微眯的秋水长眸漫不经心抬起:“你以为我说笑的?”
竹桃道:“可驸马不是……危在旦夕吗?”
她很是为难。
虽然她也不喜欢驸马。这几年,驸马对公主似乎很冷淡,对下人也非常陌生,公主要休夫,她是千百个赞成。
可人现在不是还昏睡不醒,极有可能醒不过来了么?
公主侠义心肠,与人为善,当初驸马被剥夺了世子之位,正是低谷,再不复昔日荣光,可公主不看重那些,说娶也就娶了,刚娶回家里时,公主也是很喜欢驸马的,可驸马呢,他不解风情,清冷孤傲,竟不肯伺候公主。
要说这样的驸马,留着也无用处,休他是千百个应该。
然而……
驸马都昏睡了整整三日了。
萧灵鹤安慰她:“倒不必为他担心。我看他状况稳定,死不了的,我先预备着。对了,他带来了多少嫁妆?”
篱疏上前,将嫁妆的清单名目呈到萧灵鹤面前。
她拾起过目,仔细一看,“啧啧,侯府真是嫁儿的做派。”
放下明细,萧灵鹤身子微微后仰:“这些嫁妆我一概不要,全部还给他,另外,本公主打着好聚好散的原则,会另外再给他一份丰厚的补贴,他拿了钱,以后不论是再嫁,或是娶妻,都会很好过的。”
篱疏微笑奉承:“公主真是宅心仁厚。”
“可不是嘛,”萧灵鹤受用了这份夸赞,眸光惬意地微微荡漾,“这天下怎么会有本公主这么好心眼的女人。算啦,跟个男人计较什么,看在他也曾让本公主开心的份上,赐金放还,予他自由吧!”
月上海棠花梢,刘毋庸来传信,道是宫里的人来了。
过一道缦回廊桥,刘毋庸引人入内。
原来是萧灵鹤的皇帝弟弟派人来献宝。
弟弟一向孝顺乖巧,素知长姊喜欢宝贝,所以每得了什么稀奇的宝贝儿,都要送给姐姐先赏玩。
“这次送来的是什么?”
萧灵鹤好奇地看,宫里的内侍手里捧着的,是一只修长精美的剑匣。
打开剑匣,里头是一把修饰华美的宝剑。
萧灵鹤的细眉泛起波纹:“我对剑术不感兴趣,这种东西,官家送来我这里,暴殄天物了。”
内侍只笑,请公主务必收下。
萧灵鹤看了一眼刘毋庸,刘毋庸示意不好拒绝。
萧灵鹤想到一个人,朱唇轻曳:“那就在清单上再添一笔吧。驸马不是喜欢舞刀弄剑么,就送到他的泻玉阁。”
看完皇帝弟弟送来的礼物,天色也已不早,萧灵鹤入净室仔细地沐浴了一番,搓上香喷喷的花露皂角,全身上下挼个遍,使肌肤都沁上那股幽软清透的花香。
从净房出来,躺入美人靠,任由侍女将乌润润的长发一点点沥干。
舒适得木屐里头的脚趾一根根酥麻地往上翘。
搁在扶手上,曳在半空中,心满意足地晃。
这是长公主感到惬意舒坦的表现。
轻薄的丝绡绸衣贴合着香娇玉嫩的肌肤,露出朦胧的轻纱下,浓纤合度、玲珑有致的身形。公主的皮肤养得好,不施粉黛,有不施粉黛的风情,一举一动都自在而优雅。
含娇倚榻,风骨天成。
长发沥干了,萧灵鹤在侍女的搀扶下步入内寝的拔步床,让竹桃吹熄了灯罩里的火焰,对她们命令:“我要就寝了,不用人守夜,你们都去歇着。驸马那边也不需要时时盯着了。”
李府医说,他的情况稳定,应该是死不了的。
篱疏与竹桃都听话地退去。
躺在柔软舒适的拔步床上,将云团般轻盈的被褥拉扯上来,盖住身子,困意慢慢地席卷而来。
萧灵鹤是那种心事极少的人,她不太喜欢去思虑一些复杂的问题,每天优哉游哉地过好富贵闲人的日子,不给百姓添乱,不给太后和官家生事,也不做上京城奢靡之风的带头人,只本本分分,安安适适地享受荣华富贵。
用母后的话来说,她没心没肺。
不过她并不以此为耻,没心没肺挺好的,母后天天为了北人操碎了心,愁白了头发,难以入眠,她没心没肺,却沾枕头就着。
只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忽地感到脚趾头有些凉意,像是什么东西悄悄地掀开了她的被角。
又或是,她睡相不雅,又不留神把脚丫伸出了被子。
正要把那凉飕飕的脚趾头从外头缩进来,她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脚底心似乎踩上了什么东西,坚硬,嶙峋,有骨骼感。
半梦半醒间触及这么一个东西,萧灵鹤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口。
莫不是……鬼压床?
睡意顿时全无。
她猛地惊醒,只是身子却不受大脑控制似的动弹不了,唯有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