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三十一章绷带
等当事人顾知宜看到贝言那条微博的时候,他正坐在黑色长桌的对面,身边尽是家族间激烈的争吵声。
他眉眼很静,袖口露出半截腕骨,指尖搭在手机,按下截图。争吵声撞到他面前就散了,仿佛无法作势。“知宜。”
一道低沉声音响起。
顾知宜这才按了屏幕,抬眼望向顾正滨。
“爸。”
长桌静了下来。
顾正滨叩了叩长桌桌面,“昨天的事你没什么想说的吗。”顾知宜将手机反扣回桌面,平静道:“我善后完成后有人跟踪,不在我事宜范围内,耽误时间。”
顾正滨面无表情:“他裤子都刮烂了昨天狼狈至极。”顾知宜:“他哪天不狼狈。”
在座没人敢说话,几位叔叔伯伯却隐隐有劝顾正滨的意思,顾正滨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深静,问,“各位像是已经知道我要立继承人的意思了。”他目光看向自己儿子,深深打量,又看向长桌坐着的这些人。他们个个神色闪躲,显然并不愿意与顾知宜为敌,出现在这里对他讨伐,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顾正滨神色无变:“你们没猜错,知宜的确是我属意的人选。”众人的目光在长桌两端来回游移,唯独当事人垂眸摩挲着无名指上那道浅淡的戒痕。
他指腹一遍遍抚过微红的勒痕,像是在把玩什么珍贵的印记。那不过是枚不合尺寸的婚戒留下的。
“洺港的项目。"顾正滨的指节再次叩响桌面,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去盯完。”
“是温家的事。"他推过一份文件夹。
“几天。”
“你办的快那就三天。”
偌大书房里落针可闻,都知道这算是略施薄惩。顾知宜扫了眼行程表“可以。”
顾正滨略微沉思,“知宜,还记得我教你的,下棋快赢时,最该求稳。“顾知宜眸中无色,“我知道棋局还远没有结束。”顾正滨微微点头,分明是满意之色,但抬眼时又恢复成那副不辨喜怒的沉肃。
“等你这次回来,一切就落定了。“他说完,沉声道,“各位移步喝个茶吧。他起身离席,众人跟着起身,椅子凌乱声响中,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从顾知宜身后离开,经过时纷纷按一按他肩膀。不必多说。
顾知宜合上文件夹,声响不轻不重,最后一个起身离席,书房灯光渐渐暗了下去。
顾知宜独自穿过长廊,手指拎着文件,脚步声清晰。他只沉默走路,身影将走廊的沉寂劈成两半,犹如悬着的剑。拐角处的镜面映住他半张漂亮侧脸。
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神,只有无名指上的素戒在昏暗里泛着微光。随手从阿姨手里接过西装外套,他推开最后的那道门。铺天盖地的暮色迎面砸来,顾知宜下意识眯起眼,在刺目的金色里看到贝言坐在花园台阶上,正在吃一支雪糕。
塑料包装纸在指尖哗啦作响,融化的奶油泅出小小的白。“忙完了?"贝言嘴唇被冰得发抖,但又吃了一下。顾知宜站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喉结动了动。他忽然意识到。
这是今天第一个不需要揣度的问题。
沉默须臾,顾知宜将文件换了个面,笔迹在暮色中一闪。“什么时候来的。”
“去公司找你,他们说你在开家族会议。"贝言稍微坐直,把雪糕棍投向三米外的垃圾桶,没中。
她揣着手走过去捡起来,晃了晃手里的GoPro,“拍城市宣传,顺路。”暮色渐沉,顾知宜站在廊下,西装革履与老宅的阴影融为一体,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临时要出差几天。”
贝言刚好把雪糕棍丢进去,“几天?”
“没定。"他侧身,朝车库抬了抬下巴,“我去开车。”“我要取景。"贝言指了指远处染上暮色的一切,头平淡侧过来,“走一走?那是顾家的梧桐小路,后面通着更幽静的一切,远远可以窥见一棵槐树的轮廓。
顾知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眉间忽然松动了,声音低哑:“又要出逃?”
贝言怔了怔,记忆瞬间闪回十三岁那天的黄昏。放了学躲开司机,捉住某人手腕拐进小巷里,淡定侧目向上看他,然后说:走一走?
那时候顾知宜才刚刚到她家来,俩人根本话都没说过几句。谁知道她就这么一问,那回还真诱拐到一个高年级。贝言简短评价对方:“共犯。”
顾知宜从她手里接过相机包,走在梧桐道,随口平静应:“同谋小姐。”顾家的老宅很大,贝言这里拍拍那里拍拍,神色严肃认真,时不时抬手指一指让顾知宜为她做出解释说明。
直到第四次被问及庭院植物的来历时,顾知宜平静地摇头:“不清楚。”“这不是你家吗?"贝言皱眉。
顾知宜侧目看她一眼:“我喜欢双海嘉园。”贝言哽了哽。
也对,顾家对他来说应该的确没有任何归属感。她的视角比谁都清楚顾知宜的过去。
出生时,妈妈已经和别人组成了新的家庭。他就只有妈妈。到了十三岁,不被顾家承认,说是野种,他妈妈只好暂且将他留在贝家,一住就是三年。
十六岁,贝言的生日宴上,他和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