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夫妻能重修于好,二十年的夫妻了,总归有情分在。
二房只要冯夫人还能理事,一切还是把持在正院手里,是那边的柳姨娘如何温柔小意,殷勤服侍也不会变的事。
可若是有朝一日,情分变了呢?冯夫人又无子嗣,家世不显,到时候只能看着人家郎情妾意一家和睦罢了。
祁泠将羹汤分盛了两碗,银盘等在门口,玉盘端着托盘随着祁泠入内。冯夫人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下,偏着的头瞧着透进窗中的微薄月色,应是打算安寝了,又从床上起来的,寝衣外面披散着一层外衣,背对着人。祁观复坐在榻对侧的椅子上,从外归来换了一身墨色常服,这些时日换了清闲的职位,却比从前瘦上几分,一双略微褶皱的眼望着窗边发妻。想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祁泠走到内里,先俯身请了父亲母亲安。
冯夫人转过身望着进来的长女,视线偶然一错,同对面的祁观复对上,她抿抿唇,别过头去。
“阿泠来的正好,你母亲方才咳了几声。"祁观复道。祁泠将瓷勺放进碗中,递给冯夫人,冯夫人确实嗓中不舒服,接过去喝了起来。
祁泠又走过去,将另一碗递给祁观复,“还有许多,父亲也用些吧。”祁观复接过,放在一旁晾着。冯夫人拿勺舀起,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他想起什么,忽而道:“以后的羹汤,让你母亲喝慢些,温食养胃,她总喜吃烫些的,你在她身旁照顾好她。”
即使隔些时日才会见上一面,但夫妻之间有旁人不知晓的小事。祁泠不知这点,惊讶过后还没来得及答应,冯夫人已然动怒一一“吃食顾及,住行照顾,她是女儿不是婢女!”祁观复无奈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云漪还小,少不得阿泠陪着你。“他不与发妻争辩,惹其不快,只是转过去与祁泠道:“你母亲与我动气,是因我寻了些可以结亲的人选来。”
“皆是峤儿的同窗,品行过得去,如今只是定下亲事,婚期远,如你有意,瞧一瞧也无不可。”
峤儿。祁雪峤只比祁泠大上几月,他的同学恐怕也是差不多的年纪。祁泠便知晓了为何冯夫人会动怒,只是定下亲事,她要在家中呆上几年才能出嫁。一为避避风头,二来她也可以长留在冯夫人身边。冯夫人不愿耽搁她,才会生气。祁泠却不在乎,她道:“母亲,父亲,我愿意的,能在家中多留些时日,我亦欣喜。”
可她之前也曾满心期许过嫁去卢家,冯夫人全都看在眼中,只是一时未遇良人而已。
她道:“阿泠,如果遇到合适的郎君,你又想嫁了怎么办?等上两三年,你便年岁大了,不行,我绝对不同意。”
“况且,阿泠的婚事这回需要到老太太回话,你先去与老太太说,那边通了气,再来问阿泠!”
祁观复辩驳着好处,嫁到这些人家去,他们完全能护住祁泠,必会看祁家脸色,只要祁家不倒,一辈子不会忧愁。而冯夫人说着坏处,夫妻两个你一句我一句,一时停不下来。
祁泠默默告退,回去陪祁云漪了。
两人算不上和睦,但也没大吵起来不是?
祁观复说不过,只好答应明日从府外归来要先去瑞霭堂问老夫人一趟,老夫人不允便算了。
他许诺完,室内措不及防静了下来。
“天色晚了……栖梧,我与你细说这几家的家世如何?”一个借口而已。
两人都明白,冯夫人扯了扯披风,嗓间又泛起又痛又痒的咳嗽意来,不过被她死死压下去,面上没露出一丝异常来。直到祁观复将声音放轻,“我们许久都没好好说过话了。”“你走罢。"冯夫人声音几分嘶哑。
身后的人站起来,她听到椅子拖地的吱嘎声,知道他视线停在她身上许久,有多久?一盏茶,一炷香,总归久到令她侧坐的腿脚彻底麻木,他才离开。他只在走前留下一句,“多照顾着你自己。”冯夫人习惯了独处,入睡之前,忽而想起当年新婚燕尔时。两人恨不得时时呆在一处,他若有事未归府,她便不用膳,一直等着,在小二门迎着他回来,只希望他一进门就能看见她。
她为新妇,紧张又羞涩。而对外肃然的祁观复上前主动牵住她手,两人一同回房。
路上,他笑着听她说着在府中发生的事,无外乎是婆婆妯娌,祁家的几个小孩,一些琐事至极的小事。
可那时候的话怎么说也说不完。
一恍然二十年,夫妻已然无话,再回不去从前。老夫人当然不同意,将祁观复唤好一顿说,这么做未免太委屈祁泠,大好年华全都留在家中,不必为了躲着皇室做出这样的事来,只需择一门简单的婚事便好。
祁泠也被喊过去说了一顿。
她自己也不应该愿意。
祁泠走后,沈老夫人又不免想起她的婚事要紧,喊了听荷过来,“去看看三郎在家中不?”
听荷笑着掩唇,走上前给沈老夫人捏了捏肩,“老夫人,不用去问我都知道。”
老夫人疑惑问道:“怎呢?”
“三郎君就在外面呢,方才奴婢去送三娘子出门,远远瞧见三郎君撑着伞来了,外面下着酥酥小雨呢。”
“他来了,怎么没进来?"老夫人问着。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