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
玄机殿地下的符咒室里,血腥味与朱砂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桑知跪坐在矮几前,手腕悬空,笔尖凝聚的灵力在黄纸上勾勒出复杂的纹路。
这是玄长老今日所教授的"镇魂符",据说是上古时期用来镇压魔物的顶级符咒。
在原文中,原主并没有拜入玄长老门下,如今她也算是产生了蝴蝶效应,改变了既定轨道。
只是凌千绝那古怪的态度还需要她再观察一段时间。桑知分神一瞬,玄长老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冰冷的手指搭上她腕骨:“手腕压低三分。”
“魔族画符讲究力透纸背,你这轻飘飘的笔触,连个低阶魔物都镇不住。”桑知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周身似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烬香,还夹杂着阴冷的魔气,虽然转瞬即逝,但她知道那魔气正是来源于自己身后的这位宗门长老。有机会自然是要试探一下。
桑知不是蠢人,知道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拜入玄长老的门下,既然对方主动要接近自己,那断然没有错过机会的理由。“弟子愚钝。"桑知故意让笔锋一抖,刚刚画好的符咒顿时灵力溃散,“还请师尊示范。”
今日这个偌大的符咒室里除了桑知以外还有两三个弟子,皆是来自青云宗外门弟子。
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玄长老即使知道桑知是故意的,也不好当场发作。他眯起眼,轻飘飘看向桑知。
少女面露乖巧的神情,可只是表面恭顺,学习上却总是“恰好”差那么一点火候。就像现在,明明能够画出上品符纸,偏要假装力不从心。玄长老站起身,“前些日子看试炼中你的符纸不是极其熟练吗?”那些符咒都是桑知临时抱佛脚学出来的,自然算不上正统,可如今即使她会这种咒法,也要假装不清楚。
桑知温顺地垂眸:“只是凑巧,学海无涯,弟子还需要学习更多。”“看好了。”
玄长老闻言,不语只是执笔沾朱砂,手腕翻转间,一道血色符文跃然纸上。桑知瞳孔微缩--玄长老画符的起手式有一个小习惯,会不自觉地弦点一下符纸左下角。
这个特征,与她在藏书阁中所看见地古籍记录一样,是传说中的点鬼门。“师尊。"她假装不经意地问,“这符咒若由魔族来画,会有什么不同吗?”玄长老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魔族画符,往往会在收笔时多一个回勾。”他完美地演示了这个动作,“因为他们的灵力运转方式与人族相反。”桑知点头称是,心跳如擂。
就在刚刚,玄长老解释魔族画符特点时,演示回勾动作极其娴熟……“今日就到这里。"玄长老突然收起所有符纸,“明日考化魔阵,回去多加练习,不合格者禁足半月。”
其余弟子纷纷应和,收拾东西离开。
进入内门之后,桑知的住处也由外门的院落搬到了统一的弟子居中,只是今日她并没有急着回到住处。
禁地后山的雾气比上次来时更浓,桑知握着防身的匕首重新来到了那处小木屋前。
“无名师兄?"她轻声呼唤。
木门后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在看清桑知的一瞬微蹙眉头。
“你来这里做什么?”
桑知注意到他的锁链符文已经暗淡无光,似乎随时可能断裂,她毕恭毕敬行礼:“前辈可与我谈论一下我娘亲之事?”“你娘亲?"无名歪头,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他嗤笑一声道:“你娘亲的事我为什么会知道?”
“前辈守在后山多年,想必一定听闻过后山禁地那处墓碑的主人一一沈枝清。”
无名浑身一僵,喉结滚动,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你刚刚说什么?″
桑知被他的反应惊到,赶忙后退半步警惕地拉开了距离。可无名却十分激动地上前半步,一把攥住了桑知的手腕,问:“你是沈枝清的女儿?”
桑知盯着那双泛起光亮的眸子,强装镇定:“没错。”眼前的男人终于像是回过神来,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盯着桑知的脸似乎在寻找着某些痕迹。
“进来吧。"半晌过后,无名转身走进木屋,示意桑知跟上。相较于上一次桑知来时,无名前辈这间小木屋似乎变化很大。原先摆放杂乱的兽爪被整齐地堆在架子上,桌面打扫得一尘不染,陶瓷瓶内插着几朵路边随处可见的花骨朵。
很显然,自己上次那番话被无名听进去了。桑知看着无名,目光已经不自觉地软了几分,男子靠在一侧屋檐柱子上,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狗。
“沈枝清……也就是你母亲………无名清了清嗓子,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清晰,“沈枝清的剑,时当年九州仙界最快的。”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粗布,小心地展开,里面包裹着一片枯黄的桑叶,叶脉竞然泛着金属光泽。
“这是她二十岁那年,一剑削断三百外桑树时,被我接住的叶子。”桑知屏住呼吸,从未听说过自己的母亲还有这等修为,像是打开了往日尘封的记忆般。
无名的手指轻抚过叶面,“那时候,青云宗有′三绝。“他苦笑一声,锁链随之哗啦作响,“傀绝林雾、剑绝沈枝清、药绝…就是我。”“现在想来,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