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四十章
两日后。
江南落了多日的大雪终于止歇,侍从们用盐水从山间化出了一条路,日午时分,一行人从驿站出发,上了归去长安的路。一路上很安静,朱光没有像从前一样去寻墨愉,而是缠着辞盈寸步不离。车厢内,青年端着一卷书安静地垂着眸,辞盈和朱光背对着谢怀瑾望着窗外的风景,偶尔嘀咕几句。
朱光在的时候还好,车厢内多少有些声音,等到朱光偶尔下去,马车上的辞盈和谢怀瑾往往一日都说不了一句话。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辞盈望着车厢外化开的雪水,随着马车车轮的滚动,缓慢流淌到一旁的谷草堆里,偶尔车轮压过树枝,发出嘶哑的一声响,这个冬天开始于滚滚的大雪。等到了繁华一些的地方,稍作歇息后,一行人又是启程。依旧是同之前一样的情况,等到后面的路稍许平坦后,辞盈开始伏在案几上写作,多是日后要用在"姜薇”这个身份上的一些东西。偶尔朱光会凑过来看看,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一旁看着,并不打扰辞盈。谁都知道辞盈和谢怀瑾之间出了问题,亦或者,他们第一次那么直观地让旁人觉得一一他们出了问题。
朱光的眼珠转来转去,最后却只是舞起了手中的匕首,乌黑的匕首旋转回身从远处摘回来一朵藏在细雪中的野花时,朱光终于得以看见了辞盈脸上的笑。那种很浅很淡的,仿佛也同这野花一般被细雪覆了一层。朱光上手,将辞盈脸上看不见的雪拂去,轻声道:“好漂亮。”辞盈看向躺在手心中的花,淡紫色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其下有颜色同样浅淡的一截绿茎,被匕首侧着削去,恍若露水一般的雪水从花瓣上往下滑。她没有再看向窗外,而是看着手中的细小脆弱的花。不远处,青年淡淡看着她。
辞盈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注视,抬眸回望过去。这是谢怀瑾那日被锁在门外之后第一次真正看见辞盈的眼睛,没了他从前总是讽刺又呵护的天真,长长的眼睫下,眼眸淡如琉璃。只一眼,辞盈就移开了。
她寻人要了一个干净的荷包,将那朵花珍重收起来。然后俯下身,继续整理这些日的手稿。
谢怀瑾望向她的指尖,的确是很小的伤口,如今已经光滑如初。那缕长而细的纱布,早已不知被丢在何处。谢怀瑾摩挲着手指,想起那日晚上的一切一一雪落了一夜,他在落锁的房门前悄然站了一夜。隔日清晨青年离去之时,身姿依旧修长,依旧坚挺如松,完全没有旁人熬一宿的疲倦与狼狈,只有那双向来淡如水的眸,很轻很轻地眨了一下,像蝴蝶的翅膀短暂地停在凝着露珠的花骨朵上。
大
一行人到长安时,已是十二月中旬。
马车驶入谢府,几乎是马车才停住,不等侍从掀开车帘,辞盈就自己下了马车,恍若一阵风一般向着府中的一处飞奔而去。少女提着裙摆,奔跑在雪地里,身上的披风也随着风扬起来。她之后,青年慢条斯理下了马车,回身时已经只能看见少女一个影子,他抬眸注视着辞盈离去的方向,轻声吩咐:“让烛二放人。”茹贞那边一直是烛二看管,上次下药的事情之后,如若没有谢怀瑾的吩咐,烛二绝不可能再将辞盈放进去。
朱光左右瞧瞧,见没人,明白谢怀瑾只会在吩咐自己。她敢怒不敢言地瞪了青年一眼,匆匆离去。
半响后,墨愉从外面回来,走到青年身边低声道:“宫中那位听闻公子回来,特地举办了宴会,大太监已经在外面候着。”“嗯。“谢怀瑾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扳指,温声道:“两个时辰后去告诉夫人。墨愉低声应“是”。
朱光追上辞盈,两人一起到关着茹贞的小院门口时,没有看见守门的侍卫,只看见了一扇落着些许雪的木门。
辞盈眼眸颤了一下,上前推开。
门没有落锁,辞盈几乎第一眼就看见了院子中的茹贞,只看了一眼,辞盈的眼睛就红了起来。
茹贞穿着她从前为婢时的衣裳,头发披散着,从前活泼爱笑的人如今安静得可怕。听见声音时,茹贞只以为是平日送饭的人,并没有一丝动作。直到良久没有人说话,她才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辞盈。茹贞楞了一下,随后很轻很轻地眨了眨眼,眼泪很慢很慢就淌了下来。辞盈飞奔上来将其抱住,手指穿过茹贞披散下来的长发,指尖滑落的触感干燥异常,近些看发现已经生了白丝。
辞盈眼泪也即刻淌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茹贞,对不起……她一声一声说着,茹贞也哭着。
茹贞抬手抹去辞盈的眼泪,却越擦越多,她睁大眼睛摊了摊手,后知后觉自己也在流泪。
脑中有什么恍若炸裂,茹贞呆呆地看着辞盈,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缩进辞盈的怀中,浑身都在颤抖着。
她在辞盈怀中低声念着,断断续续的:“怎么还是回来了,没事……没事,辞盈,我们可以再跑,你等我,等我想想办法。”悲哀是辞盈从哭着到发现茹贞情绪不对,紧紧握住茹贞的手却还是不能让茹贞冷静下来,她焦急地一遍一遍喊着茹贞的名字,茹贞却只想拉着她往外走:“我、我去找宇文拂,我……他应该会,宇文拂。”辞盈紧紧抓住茹贞的手:“茹贞,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