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三十九章
辞盈眼眸颤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后退,但还是忍住了。回身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一旁的青年紧紧牵着,她望着不远处苍白一片的路,像望着茫茫一片虚无的前途。
雪轻薄地从天上落下,有些滑的台阶上被随从提前洒了粗盐,浅浅一层冰化开露出里面乌黑的青石板。走出长廊后,青年撑起了伞,辞盈没有回身再看,只是在朱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回长安的马车。
而他们身后,谢然和李生注视着,两个人也长久未言。马车走后,谢然偷偷看向李生,轻声道:“你是不是知道刚才长公子想说什么呀?你……是不是想同辞盈一起回长安呀?”李生低头轻笑了一声,最后只能淡淡摇头,轻声咳嗽了起来。谢然张口有些说不出后面的话,比如她刚才其实看见李生很轻地说了一声"好”应该…是同意的意思吧。
眼见着李生要去院子里,谢然拿着一把伞追上去,递到李生手中:“你身体本就不好,撑着些伞吧,莫要淋雪了。”“多谢。"李生咳嗽着道。
寒风凛冽,漫天的雪落着,恢弘又沉默。
马车里,朱光一直向外张望,车帘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掀开,寒风将车厢里的温度都卷去,放置在案几上的书册被风翻了又翻。辞盈垂着眸,并不太在意,只偶尔地轻咳一声。“.…….”
青年淡看了一眼,斟了一杯热茶递给一旁的人,随后看向朱光:“他在后面出行的马车里,你若是要去寻他,就自己去。”朱光看了一眼辞盈,辞盈轻点了点头,意思是“去吧"。辞盈并不知晓朱光和墨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朱光那日雨天哭成那样都放不下,大抵真有格外深厚的情谊。
可能是为了给她暖身,茶杯中的茶水比从前烫一些。辞盈吹了一会,才送入口中,眼眸停在荡着细小波痕的茶面上。“是南国那边的新茶。“青年见她品着茶,温声说道。辞盈低声应了一句:“嗯,有一股别样的清香。”“那等回府后我令人将茶饼送去你的院子。"谢怀瑾温声说着,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
辞盈却只是摇了摇头:“不用。”
车厢内就此安静下来,辞盈放下茶杯,垂眸开始歇息。半梦半醒间一方被子覆在她身上,她明晓是谢怀瑾,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从那日山洞之后,她就不知道自己对谢怀瑾还能有什么感觉了。含着恐惧的恨意,她看着他,总是无力计较很多东西。她闭上眼,装作自己未醒,青年似乎也没有察觉,动作很轻地在她身旁翻着书。
车厢内暖和,浮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马车行的并不快,辞盈本来只是想闭眼小憩,最后却真的睡着了。
少女白皙的脸上浮着淡淡的乌青,待她睡熟后,一身雪衣的青年对着马车外打了一个手势,马车行驶得更为缓慢平稳。偶尔辞盈身上的被子滑落下来时,青年就温柔地将被子再拉上去掖好,动作其实也有些生疏,但动作很轻,没有吵醒熟睡中的人。突然,辞盈挣扎地从梦中惊醒,手脚并用地将被子推出去,身体甚至撞到了横在车厢中间的案几,发出一声尖叫。
谢怀瑾忙将人抱住,温声唤着:“辞盈,辞.….”辞盈抬眸见了人,第一反应就是推开,眼眸中的惊恐都来不及掩饰:“放开、放开我.………“"她的眼眸翻着一圈红,身体急促地喘息着,谢怀瑾明白情况不对,松开手转换为辞盈拍背的姿势,命令道:“辞盈,呼吸。”辞盈呼吸起来,意识清醒一些后,沉默地停下来。马夫正好停下来汇报前方的路况:“回禀公子,雪下得愈发大,今晚恐停不住。如今山路间都堆积了雪,雪未化开后面又一直下,凝成厚厚一层,没有提前清理过,继续赶路到了夜间恐有危险。”冬日天黑的早,才赶了几个小时的路,现在天色已经乌黑了。说话间,墨愉从后面赶上来:“再行一里路有一处驿站,公子,我们不若先在驿站歇息。晚间我先派人去探路化雪,明日等雪化干净了公子和夫人再上路。”
谢怀瑾冷淡地点了点头,扶住身体还在颤抖的辞盈:“先去驿站休息,明日再回去。”
辞盈没说话,李生和谢然都不在,不用害怕他们因为她得罪谢怀瑾,辞盈连装模作样的力气都没有。
马车又沉默地行驶了起来。
其间谢怀瑾淡淡看着出神的辞盈,良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这一年雪很大,记忆中辞盈在长安时也未见过如此大的雪。雪片片如鹅毛,落在人手上都有了些沉甸的分量,在温热的掌心中化为一滩雪水缓慢垂下。入目全是白茫茫一片,因为太白了,亮日看时甚至有些刺眼。辞盈看着冰封的雪,晚上睡不着时甚至能听见雪落在屋檐上的声音,沙沙地一片又一片,一点一点……像是要将一切都封住,包括她的整个灵魂。半夜惊醒时,她发现青年坐在她床前看书。她难以形容这是怎样惊悚的一幕,只知道看见谢怀瑾的那一瞬,她心脏骤停。
世界只剩下落雪的声音,沙….沙…一片又一片,辞盈仓惶地想逃,被青年抱住,他好像只以为她是做了噩梦,声音轻柔:“没事,辞盈,没事…辞盈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接一声,“砰一一”、“砰一一”,她恍惚间回到她的年少,心也曾为这个怀抱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