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就没有人再会为难他的家人?他心心中卷起一阵飓风,暴烈撕扯着太平的表象,然而他看着她,却仍是温柔的。
杨谈轻轻点了下她柔软的嘴唇,双臂展开抱着她。“我不知道做这个王,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也不知道未来圣人崩逝,我能不能成为那个继承人。但是阿翩,若我真的拥有昭惠遗孤该拥有的一切,那你想做什么,尽去做吧。天下没有人配拦着你。”…他也不行。
这是堪称无理的撑腰了。世家已散,人才尽揽,宗室里没有比昭惠独子更正统的继承人,何况今上的儿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废物。他会是未来站在最高处的人,他对她承诺,她要怎么胡闹都可以。他是天下最有底气为她兜底的人。
白雪亭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过度混乱的心跳。她其实很贪心,有了自由,她就想要一个家,她爱天爱地爱眼前这个人,不受任何约束,这是她的愿望。可是如果自由与爱难两全,那心中的排序已经能说明答案。她宁愿成为漂泊无定的叶子船,也不想与那片帆一道裹挟进无穷无尽的风浪中。
白雪亭主动吻了杨谈颤抖的眼皮,睫毛下,藏着她在人世间最喜欢的一双眼睛。
千百年来,万万人中,她拥有过最好的一个春天。自紫藤起,到桐花落,那是最美的景色,写在话本里足够流芳百世,叫看过的所有人都流泪,都遗憾。“行嘉……有情人,已经成过眷属了。”
她的露水,和他的露水缠到一起。白雪亭闭上眼睛,叹惋道:“我没有什么不满足。”
她和他穿着喜服拜过堂,入了洞房,互表过心意,看过同一场桐花雨。阿翩觉得够了。
章和二十五年四月十九,圣人昭告天下,为流落民间的先帝独子赐名澄,并封昭王。
太子死后一年多,东宫空置。圣人大笔一挥,将昭王挪去东宫暂住。朝中多有猜测,端王废物舒王病重,左思右想,也只有这位昭王可堪继承大统,想来他就是以后板上钉钉的太子殿下了。四月十九,舒王府。
韦云芝随忘尘走入放鹤楼时,舒王正在汉白玉书案前抚琴。琴音断续,并不好听。他生病太久了,是没有力气练琴的。苗太医用骨脉引血的办法治疗之后,他才勉强有学琴的精神气。想来可笑,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居然到了二十三岁,还是琴艺的生手。韦云芝走近了,轻声道:“清岩,你错了音。”舒王便停下,淡笑道:“我错的音太多了,数不过来的。”他让忘尘将琴抱下去,请韦云芝坐下,亲自斟茶,问道:“云芝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韦云芝秀丽的眼睫垂下来,很轻很轻地说:“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似乎……似乎你对昭王回归,并不是很高兴。”
舒王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呢?”“是因为……雪亭娘子吗?"韦云芝试探着问出来,瞥见舒王仍是淡笑模样,她才说了下去,“那天在神龙殿,我看见你抓着她的手腕。你是在想,她有没有骗你吧?”
神龙殿上那么多人都在看昭惠遗孤,惟韦云芝在看傅清岩。舒王还是笑,很温和道:“她没有骗我。我牵着她,只是怕她的正头夫君回来,她不选我,选行嘉去了。”
他如此坦荡,韦云芝猛地抬头,受了伤似的,不住眨眼。“你……果然喜欢她吗?”
舒王一向有种温柔的残忍,他直直看着韦云芝哀伤的眼睛,坦然点头:“是。我向她提了亲,请她回来做舒王妃。”韦云芝几乎要控制不住神色,她立刻站起来,慌乱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只好背过身去,不叫狼狈的脸色被他看见。她压抑着语声中的颤抖道:“那…那她同意了吗?”舒王神色自若地饮茶,“她是个喜欢自由的女孩子。她不会选行嘉,也不会选我。”
韦云芝刹那间闭上眼睛。
原来她的求不得,是有人随手的弃之敝履。她仓促逃离,连告别也顾不上了。
傅清岩看着韦云芝的背影,眼神还是一如既往温润,可他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五月,西渡口。树影婆娑,百花开尽,春天结束了。李惜文牵着白雪亭,背后是远山迢迢。
她担忧,又无奈,看着白雪亭明显消瘦的侧脸,看清她眼底放不下的执念。往往旁观者清。
李惜文重复问了最后一遍:“雪亭,你真的要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