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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3 / 4)

她向前走了几步,停在距离耿立华不远不近的地方,保持着一个既非俯视也非仰视的角度。

“耿立华,"姜凌的声音清晰、平稳,“我不懂你的愤怒与无助,但我知道你为什么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耿立华身体一僵,茫然地看着她。

姜凌问:“九年前,那起医疗事故到底是因为什么?”耿立华:“是医院不作为,是医生、护士不负责任!”姜凌再问:"证据呢?”

耿立华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里满是悔恨:“我一开始不懂,被医院欺骗了。手术同意书签了字,死亡证明开了,尸体火化了,赔款我收了,那些医生、护士我也没认全……我没有证据啊。”姜凌目光锐利,盯着他的眼睛:“那为什么恨医生、恨护士?”耿立华的身体开始颤抖,声线也开始不稳:“就,就是他们!我知道,就是他们!”

姜凌道:“到底是因为你爱人的身体原因造成,还是医护人员不作为造成,因为时代久远已经无从考证。你接受了医院的赔偿,也代表着你认可了医院的判断,这才是你真正痛苦的根源!”

姜凌盯着耿立华的眼睛:“你真正憎恨的,其实是你自己吧?”“不!“耿立华抬起头,眼睛开始充血,声音凄厉而绝望,“不是我,不是我!这件事就是医院的错。我只是个工人,我没有医学知识,我只是被他们骗了!”

姜凌并没有理会他的辩驳。

“人,总会以各种理由原谅自己。你没办法恨自己太久,所以就将这份优恨,转化成了对医院、医生、护士的恨。”“这颗仇恨的种子在你的孤独、愤怒和绝望中疯狂生长,不断扭曲你的自我认知。你将自己的不幸,泛化为整个医护群体的失职;你将那身原本代表救列扶伤的白大褂,理解成为疏忽、冷漠与死亡。你需要有人来承载你所有的痛苦,你需要通过毁灭弱小的个体,来获得虚假的掌控感和救赎感。”耿立华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喉咙却像被堵住。“柯小雨,"姜凌停顿了片刻,眼前闪过柯小雨死后那张惨白的脸,“那个雨夜穿着护士服独行的女孩,她不幸被你遇上,成为了你病态心理的牺牲品。你根本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却轻易将她定罪。你杀害她,并非因为她做错了什么,仅仅是因为她穿着那身衣服,出现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你,这是谋杀!”

姜凌抬起手,狠狠在审讯桌上拍下。

“啪!”

一声脆响,在审讯室里密闭的空间里引发回响,也震痛了耿立华的耳膜。“她……她们都一样,她们会害人!我这是替天行道。"耿立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嘶哑地低吼,试图抓住最后的扭曲逻辑。“替天行道?"姜凌不再看他,而是从那个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夹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一一那是柯小雨被害前两天寄给父母的信。姜凌展开信纸,那娟秀却带着少女稚气的字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姜凌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念了出来。

她的声音不再平稳,而是带着一丝悲伤的哽咽。“妈妈,今天在诊所,我给一个和我妹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打针,她很乖,可我太紧张了,扎了两次都没扎准,看着她忍着眼泪的样子,我心里难受极了,比针扎在自己身上还疼。

妈妈,我真的好难过,觉得自己好没用。我发誓,我一定要更努力地练习,看更多的书,向老护士多请教!我一定要成为最好的护士,再也不要让任何一个病人因为我而多受一点痛苦!我要用我的双手,去温暖、去治愈,就像您教我的那样……”

审讯室里死一般寂静。

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姜凌念信的声音,像重锤一样,一下下地砸在空气里,也砸在耿立华的心上。

耿立华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每一句话都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扭曲的灵魂上。

姜凌念完最后一句,抬起眼,目光如炬,直视着瞬间面无人色、如遭雷击的耿立华。

“耿立华,听清楚了吗?这就是你口中会害人的实习护士,这就是你用石头砸晕、用绳子勒死的柯小雨。给小女孩扎针失败,柯小雨的内心充满自责和悦疚,她想的是如何提高技术,成为最好的护士,去温暖治愈更多的人,而不是像你臆想的那样冷漠、疏忽、不负责任。”

姜凌将那张似乎还带着少女体温的信纸,重重拍在耿立华面前的审讯桌上,与之前赵淑芬母女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看看吧,这是一条生命。和你的妻子、你的女儿一样,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耿立华呆呆地看着照片,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他整个人蜷缩在椅中,涕泪横流,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和脸,仿佛要把那些尖锐的话语和血淋淋的真相从脑子里抠出来。姜凌的话,将他披着“替天行道"外衣的懦弱、自私和卑劣,血淋淋地剥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柯小雨那封充满自责与理想的书信,更是给了他致命一击一一他杀死的,不是一个罪人,而是一个和他女儿一样鲜活、一样有爱、一样渴望成为更好的人的生命!

耿立华的心理防线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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