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43章
茫茫人海,转瞬半载已过,依旧没有谢别安的半点消息。派出去的人手一个接着一个收回,无一不是沉默地摇头,没有孟寒初想要的消息。
朝中都已经默认了谢别安已死,孟寒初渐渐地像是接受了一般,大开着殿门,端坐在案台之后批着奏折,像是驻守着迷路的归魂。无人胆敢揣摩他的心思。
有人认为孟寒初能够成功登基,毫无威胁,就是因为李望川后宫空虚,没有留下子嗣,才失去了翻盘的机会。胆大的谏客递上一封折子,希望孟寒初能够填补后宫,为王朝留下未来,却无情地被孟寒初拖了出去,斩首示众。于是所有人噤声,没有人敢再提这一件事。这一出戏剧似乎提醒了孟寒初,他曾经自己许诺给自己听,要为谢别安立后位,与他一起享无上的荣华富贵与荣光。可如今谢别安走了,没有人再与他携手。
他坐拥着无边江山,手中却虚握着浮尘,心尖上蔓延出来的点点疼痛,仿若是在告诉他,以往种种,换来今日,孟寒初他是罪有应得。是他对谢别安太坏。
是别安躲起来了,不愿意再见他。
可是谢别安又在哪儿呢?
或许是他对谢别安不够好,让陆月竹欺负了谢别安。就连端宜对别安的好,也遑论真心,只是一番利用罢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对谢别安真正地好过,他好像一直活在欺瞒当中,将自己紧紧地包裹成茧,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不愿意再将闭合的心打开。孟寒初张了张口,想说出一句"抱歉”,却没有人再听了。大楚已亡,孟寒初沉默许久,终究还是依照礼制登基,改年号为安。灰暗的天穹之下,孟寒初身着新帝礼服,未着明黄,而是一身暗色的黑,烫金暗镀的金边彰显着低调的华丽。孟寒初便那么站在仪仗之下,俯视着跪拜的众臣。
他是大安的帝王,掌控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他现在分明能做到从前许诺的种种,也已经有了一片供谢别安逛不完的花林,还亲手在花林之中埋下了一坛好酒。
他们可以回到从前的。
孟寒初还是决心要立后。
这个消息传出炸响,朝野不明白。已经没有人在孟寒初的身侧了,那个哑巴男宠也已经死了,不知所踪,连尸骨都不见了,他怎么立后?朝中虽有纷乱的非议,但碍于先前谏客的惨状,也没有人敢轻易开口,更多人是在暗中等待着,看看这位帝王会做出怎样的行径。
谢别安丢下的狐裘都已经被翻得没有了味道,孟寒初却还是执意将它挂在殿内,却再也不敢触碰,生怕沾染上自己的气息。他或许知道谢别安不愿意多碰自己。
孟寒初将生长在南方的一批最上等的金丝楠木调来京城,又收了一大批精细的雕刻工具,一笔一划,长坐在承明殿的烛火之中,亲手为谢别安雕刻了一个牌位。
笔笔刻画,深情入骨。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件死物,而是已经没入灵魂的某种生生世世的纠缠。
但在他眼中,那并不是灵位,只是暂时代表了谢别安而已。谢别安只是在外面迷路了,他迟早会回来的,回到自己身边。深沉不见墨黑的底,烫金的“谢别安"三个大字,代替了狐裘陪在孟寒初的枕边。孟寒初每夜搂着冰冷的牌位入睡,却觉得有万般滚烫的柔情从这牌位上源源不断地传出。
孟寒初自此之后一定要点着蜡烛入睡。
他每一次从夜半噩梦惊醒,总要看一看牌位上的名字才好安心。偶然梦到谢别安,他总是期盼能够在梦中多停留一会儿,多跟谢别安说两句话,可总是不如意。孟寒初想,是不是谢别安讨厌他了,竞然连自己的梦中者都不愿意来了。他呼吸急促地回转过身,掀开薄被,找到那一方牌位,紧紧地搂在胸前,抓了一下,像是害怕失去一般,发出嗬嗬的气音,压住自己汹涌上来的情绪,喃喃道:“别安……你别怕我,你别怕我啊,回到我身边来,我会对你好的。你看看我,回头看一眼我,求你”
然而空荡荡的殿内,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回应。立后的日程还是提了上来。
人已经不在了,刨去其他,该有的制文和册封一样没落,甚至为谢别安腾出了一座宫殿,就靠在承明殿旁,将谢别安的名字写入了皇室族谱。官员告祭殿庙天地,准备册封书、凤印、皇后仪架。夏日沉闷,孟寒初亲自捧着谢别安的牌位,在众臣眼中,那已然是癫狂入骨的孟寒初为谢别安做的灵位。
孟寒初要娶灵位为后。
孟寒初要求群臣赶制一批新的衣裳,必须全是红色,映衬着封后的喜事。其实这是不合礼制的,但是碍于皇帝的威严与手段,臣子们只能听从命令,别无他法。
古老的钟响沉闷地撞了三次,惊飞了停落的鸟,倏忽展翅而走,这一场封后典礼正式开始。
自始发点踏上要经过三千白玉阶。孟寒初就这么捧着谢别安的牌位,宫人手持着仪仗,孟寒初消沉阴郁的脸隐藏在其阴影之下,一步一步地走着。群臣产齐跪列在两侧,恭迎着新的帝后。
皇帝已然着了魔。
长列如同盘龙,孟寒初挺拔着身姿,依旧保持着从前的威严与气度,却依旧能从他身上看出丝丝消磨的憔悴,有风吹过,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