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自己有了机会,更收拢了手指,卖力地喊道:“如果你还想要男宠,我宫中还有一些绝色.……只见孟寒初伸出冰冷的手掌,面无表情地,一根一根地将李望川的手指掰开,从云靴中拔出一柄匕首,像是在完成一件优美的艺术品一般,一一将李望川抓住过他衣摆的手指切掉。
断裂的指节滚落在金黄的地砖上,泅出鲜红的血迹来,淌了一地。整个太和殿响彻着李望川痛苦的叫喊声和咒骂声,他眼底分明闪烁着极大的错愕,又僵在了原地,痛苦而又难以置信地握着自己已经失去五指的手掌,整个人脑中嗡嗡作乱,粗喘着气:“为什么……为什么?!天下人都在追逐权势,你不也一样吗?我给你就是了,你不要吗?孟寒初!”孟寒初双指并拢,仔细地擦着匕首上的鲜血,面上没什么表情。而后他用匕首挑起李望川的下巴,冷然道:“你不该杀了先皇夺位。”李望川滞了片刻,好像才明白过来,喃喃道:“…你原来是他的孩子,你是他的孩子!”
“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当初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的局面?”李望川忽而疯癫地大笑起来:“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孟寒初!你杀我皇兄,如今又要杀我,你可会害怕报应?枕边噩梦,每日回转,我诅咒你永世孤独!”
孟寒初垂眸,心中倏忽想到了谢别安。
当他很快又将这个念想压了下去。
谢别安太干净,不应当在这个时候出现。
李望川想要撞柱而死,孟寒初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这样的死法对他来说太过解脱,他要将李望川做成人彘,长久地泡在盐渍之中,放在闹市里,在百始的目光中,慢慢脱水而死,再丢进山野里喂给野狗。孟寒初收起匕首,吩咐人将李望川捆了起来。李望川似是已经癫狂,嘴中不断地咒骂着孟寒初,却已然是面如死灰。孟寒初的脚步顿了顿,转身走向殿外,仰头望着苍茫的大雪。
雪越来越大了,谢别安身子不好,会不会觉得冷?要再多备些补药,皇宫中的库房灵芝人参不少,就算谢别安不爱喝,也要多给他炖一些,好好补补身子。
白驹闪电般穿过重重宫殿之间,孟寒初一边想,一边奋力地追赶着,飞奔而出,像是在挽留着什么。忽然他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不好了--!!!孟寒初眉心突突地跳着,转头看向那个嘶吼的士兵,调转马头冲着他喊道:“什么?”
士兵顺势指着城墙,孟寒初望去,却发现一个披着雪白狐裘的身影正对着他,站着一动不动,似乎是已经凝望许久。那正是躲在城墙上已久的谢别安。
而二人之间的距离尚且还有许多,谢别安如有所感地抬头看了一眼孟寒初,而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天穹勾勒着他的衣角,没能留住他决绝的背影一一
在那一刻,孟寒初的心跳加速,从未如此快过,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快要跳出胸膛,堵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三个字,那个心心念念已久,本来今天一切尘埃落定,就能接他归家的人。
他的心口似乎有什么创裂的地方在无声地扩大,重重地砸在了身体的每一处,蔓延到四肢百骸,竞然让他张着唇,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谢别安。
他宁可死,也不愿意再见自己一面。
孟寒初如同疯魔一般抽打着马匹,白驹快得已经不能再快,然而还是个赶不上。孟寒初来到城门前的时候,只看见了一大滩氤氲开来的血迹,至于谢别安的身影,早就不见,四周也没有任何动静。谢别安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已经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他就这么眼睁睁地,从自己面前跳下,再也找不回来了。
孟寒初垂眸,一步一步地登上城墙,才发现这座城墙是那样的高,光是站在上面,便寒风彻骨,让人不寒而栗。只有谢别安的狐裘静静地躺在地上,残存着他的一丝气息。
孟寒初贪恋地紧握着狐裘领口,深深地闻嗅着,似乎这样,就能找回属于谢别安的温度。
但那已经是痴心妄想,属于孟寒初的痴心妄想罢了。谢别安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跳下城墙?没有人知道。
一直以来,孟寒初都以为自己是占有欲作祟,谢别安不过是能在股掌之间玩弄的物件而已,随时都可以抛出。可当谢别安真正从那座极高的城墙之上、在他的面前眼睁睁地跳了下去之后,孟寒初才发现,那不是的,一切都错得不能再错。
从未有过的心绪缠绕着心房,一种别样的滋味冲击着头脑,时时刻刻都在清醒地告诉他,除却明晃晃的占有欲之外,还有另一种早就蔓延的心绪,充斥着整个头脑,反复敲击着钝然麻木的心脏,炙热而又滚烫。那叫做喜欢。
孟寒初最后学会的一个词语,在谢别安离开之后,只能艰涩地、在那场大火之后,连谢别安最后的遗物也找不到,他长立在那座城墙之上,仰着头颅望向飘雪的天幕,眼角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淌了下来。他触了触,这似乎在谢别安眼里很常见,在自己身上却是头一遭。这叫做眼泪。
他在今日才意识到。
什么叫做喜欢,和心动。
只可惜他这次醒悟得太晚、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