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核前的夜晚，军校宿舍楼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只有九班的窗户还透出微弱的光亮。王一水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东子的高数作业本，红笔圈出的错题像一个个警示信号。
“这个定积分转换又错了。“王一水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压得极低。东子趴在对面床上，眉头拧成疙瘩，粗壮的手指笨拙地转着笔。
“班长，要不明天再说吧？都十一点了。“东子打了个哈欠，作训服领口露出结实的锁骨，上面还留着下午战术训练时的擦伤。
王一水摇摇头，把草稿纸推过去：“再坚持半小时。期末考这个题型至少占二十分，你不能丢。“
窗外传来查寝干部的脚步声，王一水迅速关上台灯。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等脚步声远去，他才重新打开灯，光线调至最暗。
这样的夜晚已经持续了两周。自从期末考核日程公布，王一水的时间就被分割成碎片——早晨陪关鹏加练体能，午休时帮刘强调整战术背心，晚上给东子补高数。他自己的复习只能挤在熄灯后的深夜和黎明前的片刻。
“我真是个废物。“东子突然把笔摔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山东汉子少见的哽咽，“拖累全班不说，还耽误你复习。“
王一水愣住了。他从未见过乐观的东子这样沮丧。灯光下，东子眼角的皱纹比三个月前深了许多，这个曾经在泥地里打滚都不喊累的汉子，此刻被微积分折磨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胡说什么。“王一水把作业本合上，转而拿出两包速溶咖啡，“还记得赵班长走前说的话吗？九班是个整体。“
热水冲进搪瓷缸，咖啡的苦涩香气在狭小的空间弥漫。东子捧着缸子，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可你是优秀学员啊，要是因为我...“
“正因如此，我更该帮你们。“王一水打断他，声音轻却坚定。他想起自己刚入学时连被子都叠不好的窘迫，想起赵班长不厌其烦的示范。那些记忆像无形的力量推着他向前。
凌晨一点，当东子终于弄明白定积分的基本原理时，王一水悄悄松了口气。他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床铺，从枕头下摸出战术学笔记，借着走廊的应急灯继续复习。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但考核日期越来越近的紧迫感像根细绳吊着他的神经。
这样的付出渐渐有了回报。关鹏的三公里跑进了优秀线，刘强不再因为小事和战友争执，东子的模拟考成绩一次比一次好。而王一水，在最后一次全队摸底考中，战术理论和军事技能双双位列第一。
“九班平均分全队第二！“队长宣布成绩时，王一水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膨胀。他看向自己的战友——关鹏的作训服后背还湿着，东子的手指沾着墨水，刘强正偷偷抹眼角——这些共同奋斗的日夜，比任何荣誉都珍贵。
手机发放日是个阴雨天。军校严格的通讯管理制度让这部小小的机器成了连接外界的唯一通道。王一水排队领取手机时，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开机后，微信图标上的红点让他手指微微发抖。
李小冉的头像是一朵小雏菊，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天前：“你们学校西门口的银杏叶黄了吗？我查资料说有一百多年树龄了。“
王一水靠在储物柜旁，笨拙地打字：“黄了，风一吹像下雨。“发送后又觉得太单调，赶紧补了句：“你来看的话，我带你数落叶。“发完立刻耳根发热，这算什么邀请？
回复来得很快：“好啊，这周六怎么样？“后面跟着个笑脸表情。王一水盯着那个笑脸，仿佛能看见李小冉眼睛弯起的弧度。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回了个“嗯“。
这种克制的交流已经成为他们的默契。每次发手机，对话总是断断续续，像两条偶尔相交又迅速分开的线。但那些未说出口的期待，在王一水心里堆积成山。他会在战术训练时突然想起李小冉说喜欢军人挺拔的身姿，会在食堂吃饭时记起她吐槽学校食堂的趣事。这种分心让他愧疚，又莫名甜蜜。
周六清晨，王一水比平时多花了十分钟整理军容。镜子里的年轻人剑眉星目，肩膀将常服撑出利落的线条。他反复调整领花位置，直到东子吹了声口哨：“班长，相对象去啊？“
“胡扯！“王一水耳根发烫，却忍不住又理了理鬓角。
当李小冉出现在西门时，整个岗亭的哨兵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她穿着淡粉色的羊毛裙，棕色长发披在肩上，在深秋的萧瑟中像朵绽放的樱花。王一水站在原地，突然不会走路了。
“王一水！“李小冉小跑过来，脸颊因为寒风微微泛红，“你们学校好难进，登记了十分钟呢。“
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引得路过的学员纷纷侧目。王一水感到无数视线像探照灯般打在自己身上，背脊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