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看到的便是年少的慎王躺在天子床榻上，伸出手来仰头凝视着的画面，一个人还喃喃自语着什么，吓了一大跳。若要将以往和现在的两位宫中常客相比，慎王其实没有檀中书那么好相处。起码檀中书对待侍者还算通情达理，也会在陛下面前为她们说话。慎王其实在一些小节上更宽容，可另一方面他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在乎的冷漠。就好像，如果有人当下死在他面前，常人可能会给出或惊或怒的反应，这位少年郡王像是会面无表情，下颔都不会转动一下。而慎王专注地集中注意力的时候，譬如现在，又有时会显得出离……怪异。宫人战战兢兢靠近，那个躺着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直到她走近跟前，慎王才坐起来，却也没看她，只是拈起了手上的什么东西……直到慎王从她身边走过，宫人才看清楚，那是一根掉落的长发。…好奇怪，为什么会有人会拿走别人的头发？听闻有种巫蛊之术……宫人赶紧驱散自己不敬的想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地整理起来。贵人们的事情，与她无关。
刘元恭回到自己在宫中居住的宫室，才取出宝匣，将那根头发轻柔放下。这宝匣并非是他从封地带来的那一个，虽然外形相同。但这样的匣子他有许多个。
里面都是他日日夜夜赖以生存的宝物。
刘元恭没有说话，他宫中的人也习以为常地保持着安静。索性刘元恭在这里不会待很久，天子病后，他总是很忙碌。在侍从看不到的地方，刘元恭回到房中，打开了一个衣箱，看了一会，取出了元鹿今日穿的衣服。
不，并非她今日穿的，却也不再是仿制品，而是衣柜中另一件款式类似的常服。
元鹿虽没有穿过，但剪裁布料、宽窄长度，和刘元鹿今日身上那件，肉眼骍别几乎分毫不差。
“姐姐……“刘元恭将脸深深埋进去，许久后才发出这样一声轻微的喟叹。再往里的衣箱也是半掩的，若谁能打开细看，大概会震惊不已一-那里头竞全是各色后宫男子的衣服。檀氏、杨氏、崔氏……元鹿宠幸过的男子各有喜好，而他们日常的用度衣饰，正一模一样地躺在此地的衣箱中。盖在它们最上面的，却是一件奢靡绣艳的华服一一是檀彻会穿的外袍。它被随手脱下来，正歪斜散乱地盖在衣箱最上层。在主人离开前，还曾将它穿在身上，对着镜子照了许久。镜中人眼眸斜睨，淡淡一笑，俨然如同真正的檀彻一般一一
但刘元恭知道，若是将他和檀彻放在一处，依旧是真伪分明。就像是今日檀彻求见，姐姐没见他，他只是一个人站在外宫檐下，也没递任何话，彷佛就只是这么站站就已经满足了。虚伪装相，矫揉造作。
好想成为他。
姐姐与他的事情并不难看出。无非是老男人诱哄欺骗、恃宠生骄，又在姐姐厌倦后死缠烂打--但也可以看出，姐姐其实也会宠幸朝臣的吧？檀彻绝非唯一的例外，却废物地没能抓住姐姐的心。姐姐现在是皇帝了，皇帝更挑剔也是应当的。但还有一个人……刘元恭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手心发痒，低头一看，原来是掌肉被自己掐出了血痕。
他小时候就有发呆时喜欢掐自己的习惯，姐姐管束之后好了，刘元恭离开建康后，又渐渐发作起来。
这里是姐姐的地方，被她看到定会责怪的。刘元恭这么想着，却伸手将那些血痕撕扯开，任由血淌到掌根。姐姐身边的不是废物就是瞎子，都不顶用，也不能让她满意。不如他送给姐姐一个礼物吧……
是他送的，姐姐一定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