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调戏暗卫(十二)
他再一次意识到,他年轻的学生的垂青并不是他一人的特权,也不是长久的幸运。刘元鹿可以分给别人,也可以随意地移开视线。檀彻该赞叹自己抽身退让、装聋作哑的明智,该肯定自己对天子三心二意、孩子心性的判断,可此刻他却感到一阵愤怒。他归结于自己身为老师和辅弼臣子,对明镜蒙尘、浮云蔽日的不满。甚至隐约对早该碾死的虫豸起了杀意。
刘元鹿此时还不知道檀彻有了怎样的想法。她还在回味着暗卫发现自己吃下去的毒药是无效的那个错愕的表情,当然不会有用,元鹿早就在还给他的时候就换成了糖豆。
阿七在那一刻看起来又破碎又迷茫。
噗。
不知道阿七闭着眼却发现什么都没发生,只有舌尖蔓延开的阵阵甜意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元鹿发现檀彻安静得有些过了头,这才转头去看他。元鹿以为他是在因为别的事情有情绪,比如说发现自己在宫中的眼线没了,无声地嘲笑了下。身为一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帝在扶持自己上位的权臣面前,按常理来说,她行事不说畏手畏脚,起码也是有所顾忌。
但刘元鹿不,她一边脆弱不安,一边毫不掩饰自己的多疑和权欲。她的反复无常在对待檀彻的态度上可见一斑。在外,她时而对檀彻拉拢安抚,帮他铲除异己,时而亲手除去他的亲信,并装作无事发生。私下,刘元鹿有时会摆出恭谨模样,好似将他奉为帝师,承接母命,可撇去浮于表面的关心,并不少见像现在这样幸灾乐祸的时刻。
不管檀彻有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相处方式确实是她们二人共同造成的。檀彻的退让和争执,无论是哪一种都在助长天子的脾气。檀彻沉着脸的时候也好看。元鹿欣赏了一会,随便找了个话题。她发誓今天没准备和他吵架来着,但后面的事情稍微有点不受控制了。开始元鹿好像提了选秀的事,充实后宫选拔内府之类的说辞云云,其实是变相催进度。檀彻不是说这事他负责么,貌似目前仍旧没有分给底下人。元鹿知道按照檀彻手头诸多事务的优先级,这事情可以往后放放。但她就是要催一下,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无能,其实是变相嘲讽而已。但这件事不知道哪里戳中了檀彻的痛点,难道是他真的特别强迫症工作狂吗?他的语气也凉下来,奉劝天子用心朝政,颇有些不阴不阳、又阴又阳的意思那元鹿听了能不震怒吗。虽然她没什么企图当一个万世明君,虽然她得位稍微有点那么捡漏且和眼前人脱不了关系,但皇帝就是皇帝,该有皇帝的面子。她现在没能手握大权又是拜谁所赐,一下子就觉得檀彻那张华美的脸也没看头了,头顶上登时浮现三个大字眼中钉。
该用的时候是掌中印,烦人的时候又是眼中钉,这叫掌钉二象性。说着说着,不知道是谁先提起了江州的事情。啊,可能是元鹿吧。她冷笑着说老师现在吃醋的样子真像在江州的时候,我和谁稍微走近了些,他在书院里就会遇到些倒霉事,不是被师长批评就是做下什么丑事。难不成老师现在又犯了那时候的毛病?
然后檀彻一下子安静了。
很少看到他这么混合着震惊、羞愧、难堪、恼怒的模样,往日端着的无瑕的面具也消失殆尽,口不择言刻薄冷漠的风格暴露出来,还真有点还没发迹在江州时,那个低微阴沉青年的样子。
元鹿以为自己占了赢面,乘胜追击,说:“老师可别想抵赖,我知道你的嘴巴能颠倒黑白。那个借了我旧书的学生告诉我,他亲眼看见你在杨大家面前将他的文章评得一文不值。”
檀彻几乎快忘了自己那时的作为。
或是说,他让自己忘得差不多了。
对现在的檀彻来说,就算你让他提起,那也只是和元鹿的短暂萍水之逢。檀彻清醒冷静,没能中了瑞王的戏弄圈套,仅仅是感念其恩,后来及时主动了断檀彻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包括后来在建康重逢,也是他要结交太子一党,故而重拾旧情,不得不和瑞王交好。而瑞王年少心性不定,时日久了,竞对他有了别的心思。重逢后她们交情日固,可二人之间从来谁也没有提过江州的事,除了刘元鹿给他写的那一封信。
檀彻没想到刘元鹿再次说起那段时日,会以这样的口吻。“其实在江州的时候你就喜欢我了吧?我比你小了好几岁呢,只不过在一所书院读书,看起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竟然喜欢我喜欢得那么明显,果真自视甚高啊老师。”
肆意、天真,甚至残忍。
“我走得匆忙,不然当时或许我们真的能有点什么……不过再在建康见面,你看起来依旧喜欢我喜欢得那么明显。老师你自己知道吗?你给我和太子姐姐访学的时候,每次看着我都会忍不住多停留好一会,用那种眼神一直看着我。后面我叫你出来你从来不会拒绝,而且我要什么你都给。”“老师,我知道你分明喜欢我喜欢得不行,可是是你自己拒绝我的。我给过你机会了。”
年少的君王端立道中,月色渐起,将她的影子垂照在檀彻脚下。两人分立,一素衣一华服,一少一长,一亭一秀,时而盟友时而师生,时而又可以做最了解对方的敌手。彼此对视,强与弱却可以在几个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