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北霖,各家典铺皆趋之若鹜。”“我也是听了风声,想着早些出手,把自己手头的财产换成了现银。”“总归不会亏了银子。”
她苦笑一下,话锋一转:
“可生意好,也引来了一批来当押、来求现银的人。”“我们林氏素来谨慎,不轻易放贷,可来求的多是带着海伯手信的宝物一一”“藏珍楼、云彩轩,皆是我们多年交情的老客。”“而且送来的,大多是极难得的珍品。”
“这种时候,若一味推拒,便是坏了声名。”她垂下眼眸,声音低了几分:
“结果,那艘沉船竟来得这般突如其来。”“别说南海珠,市上所有炒作过的宝物,几乎一夜之间折价大半。”“而当初押出去的现银,早已难以追回。”“催也催不回了……”
“更糟的是,这沉船一闹,大量新的古董客涌入北霖,只收现银,不收银票。”
她咬了咬牙:“北霖这边的钱庄库银,本就紧张,如今更是捉襟见肘。”“再加上人人挤兑。”
“自然……
她的声音微微哽住,漂亮的眼睛里泛满了忧愁:“若是我在,定不容大哥二哥这般胡乱放银。”“只可惜…他们贪一时快利,到头来却算不明白真正的账目。”“便是如此了。”
“不过按照我家规矩,缺银的信,应当几日前就快马送到南靖了。”顾清澄听着,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等你家里从南靖送银子过来,便无事了?”林艳书急忙点头,似乎也在用力说服自己。“是的。”
她下意识绞紧了衣袖,露出几分笃定而脆弱的自信。顾清澄却没接话。
只是起身,唤来知知,低声吩咐:
“去,将女学诸生分阵列队,轮流守夜。”知知点点头,并不多问,蹦跳离去。
林艳书怔怔地看着她,忍不住道:“这是做什么?”顾清澄回眸,声音平静清晰:
“钱庄一日兑不出银子。”
“女学一日……便无人可保。”
林艳书坐在那里,没有拦,却也没有起身:“可是…银子就快到了。”
她喃喃道,像是自我安慰。
“按照我大哥的速度,最迟明日子时前,便能送到。”“只要银子一到,便能重新开兑。”
“不至于的,舒羽……”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她在让自己确信。
顾清澄静静听着,目光沉静。
她没有打断林艳书,只在灯下铺开一张空白宣纸,提笔,冷静地列起女学诸事要务。
一笔一划,毫不犹豫。
暮色渐浓。
远处街巷间,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喧哗声。夹杂着叫骂、哭喊,持续有人在钱庄门前闹事。声音被风送来,时高时低,压在这片低沉天色之下,更显得压抑。女学内,知知们已按照吩咐,将诸生分阵列队,逐一调度起来一一年长学子搬动桌椅的闷响,年幼者细碎的脚步声,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半掩的门窗一扇扇合拢,落锁声清脆安定。起初还有些慌乱,女学生们眼中还闪着惊惶,但很快,她们抿紧了嘴唇,手上的动作愈发利落。
她们不问缘由,只用稚嫩又坚定的方式,保护着属于她们的地方。知知们来回奔走,低声叮嘱,忙而不乱。
一切紧张,却井然有序。
厅中,烛火摇曳,静得近乎凝滞。
光影里,林艳书依旧坐着,双手绞紧了衣角,唇色微白。她始终坐在那里,指尖绞着衣角。
她在等,等子时的银车。
她执拗地相信,只要撑过这一夜,银车来了,一切便能回归正轨。而顾清澄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多言。
她一笔笔将局势推演下去,将可能出现的破绽,一一补牢。她们都在等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