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永共眺望了一下远方的水库,然后斩钉截铁地说:“老大哥,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我们的生活水平比以前还是强多了,搞建设总要有个过程,我们不能急于求成,更不能半途而废。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谁不是国家的人?我看这水库是一定要搞好的。不搞,我们这里十年九灾,就是保住了土地,也没办法生存下去。公社文革委员会的领导说了,只要搞好了水库,他们会考虑到时调拨些田地补偿我们大队的。这个你还是不要担心,要和村支部和公社保持统一口径,做好群众工作。不过,在公社的决议还没定下来前,这层意思你别向群众说,免得日后上面没田地补偿时难收场。”简永共说。为了说服老队长,他特意说了点他说不得的话。
急性子的简永志一听这话急了:“公社补?补个卵子啊?我们村势单力薄,这四周又都是别人村的地盘,政府拿什么来补?这不是一句空话?要就光明磊落嘛,搞这一套连哄带骗的老把式哄谁呀?你们呀,就你们这几个木鱼脑壳会信。”简永志气愤地说。“再说了,就是上面有心补了给我们村,我们村吃得下吗?到时候还不是增加我们村的纠纷?我真的不想修这水库,修好了,对我们当地的贡献是大,但是自己牺牲也太大了,划不来。”简永志说。“你要知道,上头的表扬只不过是一纸空文,只不过是一时的荣耀,子孙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呀!”
简永共接过老队长的话说:“老哥,就是因为子孙生存才最重要,我们才要建好这个水库呀。今年的旱灾旱情你又不是没看到?要不是公社组织人手帮我们大队抗旱救灾,我们今年的庄稼还有收成吗?人不能忘本,共产党解放了咱,咱不能因毛主席一走就动摇。再说了,我们正是为了子子孙孙生存才要建水库的,我们简家十年就有九年旱,往年再起早贪黑也年年去逃荒,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就算是公社不补田地,我们也要把水库建设好。建水库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远见卓识的策略。只有建好水库,我们的子孙才能在这生存得下去啊!”
“农民没有了田地,到哪去找饭吃?”老队长可不想听这话,他认为简家已经建成了两座足以自保的小水库,这旱灾早已不如以前那么严重了,建这座大型水库自己获利不大,完全是为了全公社其他村子,权衡利弊,他才不想再做这样的傻瓜。今年公社来了劳力救灾,可简家这几十年来对国家对公社的救济就少吗?三年困难时期,村里把老百姓救命的口粮硬生生地强制拿走交给了国家,他眼睁睁地看着父老乡亲成饿死鬼,那种累死累活却被饿死的痛苦,那些无辜的人被饿死时可怜的眼光。还有简家的农民为国分忧,就算饿死累死也无怨无悔的深明大义,使他强烈地理解了“民以食为天”和穷苦人对毛主席的赤诚。他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些在他眼皮低下死去的人。想到他们他就不安,仿佛他们饿死的骷髅就站在他面前,今天听简永新说得也有理,看简永共还是执着地想建水库,于是生气地说:“嘴巴不造反,肚子会唱空城计呀。精神不是万能的,就算人再坚强,没饭吃也会饿死呀!”
简永共一听一向维护党的政策的老队长今天似乎也变了心,就意味深长地说,“老哥,你也算是个老革命了,革命就意味着牺牲。共产主义者是要以全局利益为重的,立党本来就是为了公,我们怎能以私忘公呢?毛主席领导我们干革命,为的就是我们每个人都过上好日子,我们村可是有着光荣传统的村子啊!一百多号人参加革命,出了第一任县长简载文,我父亲当了省劳动模范,这些都是我们的光荣啊!现在是搞建设的时代了,难道说思想觉悟还不如以前吗?我们是共产党员,我们信仰的是共产主义,如果为了私利,你也不让,他也不让,这不和旧社会一样了吗?那我们的社会主义还怎么去建设?”
“劳模劳模,累死人的枷锁,先进又有什么用?好坏都戴帽子,一顶帽子压死人,现在该是脱帽子的时候了。”简永志说完这话,重重地吐了口口水,没有再说话了。可在他心里他却在骂简永共,毛主席都不在了,还搬他的话来吓唬人,谁信呀?共产党立党为公、舍己救人是真的好,可后代的生存更迫切,人,总不能守着精神过日子吧?
简永共一本正经地说:“老队长,你放心吧,只要有共产党在,党和国家就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简永志不满地说:“国家会管?那几年我们村饿死那么多人,国家怎么管的?不但没管,还搞出了个文化大革命,害惨了更多的人。虽然后来为冤死的平了反,但人死不能复活,难道说平反了他们就可以起死回生,平反能把人都救回来?而那些饿死鬼就更冤屈了,至今谁对他们的死说过一句同情的话?还有,要是真的共产党倒台了呢?哎,你太年轻,你不懂。”
简永共哪能不知道这种痛呢?从本质上来说,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饿死的,要不是为了讨碗饭吃,母亲会改嫁吗?可是共产党是讲党性原则的,他不能因私费公,不能因小失大,为了党性,他只能牺牲自己的人性,只能舍小家顾大家。这种选择是痛苦的,但也是别无选择的,谁叫自己是共产党员呢?为了扭转老队长动摇的思想,简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