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柳站在一边已经是六神无主,全身慌乱,听见九星的禀告,她那没有神采的眼眸里终于泛出一丝惊讶,眨了两下眼睛,顿时惊恐起来,甩袖便转身往楼下走去。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唐毓从窗边看到,大理寺卿走了。但第二天早上却又来了。湘柳又准备下去轰人,可仿佛破空而出般,钟连馨嘶哑的嗓音终于发出一声话语,让湘柳愤懑的情绪全都冻住。“站住!”钟连馨对着窗外,声音传向室内,而后渐渐回过头来,低头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仍旧美丽绝伦。“九星,去请大人在一楼稍候。”
九星看了看僵硬着的湘柳,犹豫了一会儿才福礼下楼。
湘柳本是背对着钟连馨的,这会儿终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少有的在她面对钟连馨时出现了愤怒,开口便是烈火:“你疯了!”
唐毓被这一吼吓了一跳,感觉整个楼层都在颤抖,就像地震般让人心肌受损。
钟连馨不说话,只渐渐往楼下走去。湘柳伸手拦住,钟连馨侧首望着她,二人都是同样的倔强,同样的柔弱。
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失败了。
而这个后果,全都要她们来承担。
唐毓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跺跺脚,直接从二人僵持的旁边绕了过去,仿佛完全无视二人般。
这一招很有用,两人都被她吸引了目光,钟连馨也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扳开湘柳的手跟着唐毓下了楼。当唐毓走至四楼时,明显感觉楼层又稍稍颤动了一下,那是膝盖跪地的声音,撼动九霄。
来到一楼,大理寺卿是个五十出头的老者,此时正皱着眉头在一楼等着。见到钟连馨出来,便起身拱手,钟连馨挤不出笑容来,但那温柔却是比平常更甚。
第一次,唐毓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参加人的葬礼。到处都是黑色和白色,看起来那么沉重。周围静得可怕,就像是空旷山谷里久绝了人世的幽。
走进大堂,跪了一堆的下人,有些人嘤嘤啼哭着,有些人则在交头接耳,或许觉得人死的可怜,或许觉得人死得不是时候。
钟连馨走进大堂的时候,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张侍郎夫妇本来正哭着,这会儿也忘了流泪了。钟连馨走进去,拜了拜,然后朝张侍郎夫妇行了礼。
张侍郎一脸惊讶,随后目露愧疚之色,老泪众横的脸上排布着近日才长出的条条皱纹。“郡主!”张侍郎叫了一声,随着跪倒在地,仰头望着钟连馨,满目疮痍:“郡主,小女对不起你啊!”
钟连馨没有动作,只是低头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老者。以前,总是他们夫妇开心的对自己笑着,对印珠笑着。那笑容看起来,比自己亲身父母的要明朗许多。可是现在他们不仅不笑了,反而还哭着,跪在自己面前哭着。
唯一尚可的友谊,烟消云散!
此生真爱,不复从前!
一个闺蜜,一个爱人,一段让人难以启齿的背叛!
我在拼尽了办法救你的时候,你却让我的好友怀上了你的孩子!
钟连馨眨了眨眼,静静望着张侍郎,一抹苦笑温柔如初:“她没有对不起我,她只是怕我容忍不了而已。伯父,请替我告诉她,我不怪她。”说罢,钟连馨转身,就像以前自由进出这个府邸一样,这次背负着人命的重量,也一样走得坦然。
天上的日光今日异常的温暖,当冰封大地的时候,就会觉得,这抹温暖,是那么让人迷恋。
“曾经,是他解开了我心里的冰霜,没想到,我们会有今日。”一座石碑,凋零了无数代的风霜,上面镌刻的字迹早已斑驳,上面留下的历史早已成灰。石碑周围是数不清的杂草,而杂草的那一面,是城西的大院。
这里很少有人涉足,因为贫穷,因为荒无人烟。后面的护城河,水流声势浩大,浪雾滚滚。稍有不慎,跌足丧命。
钟连馨站在石碑前,伸手触摸石碑上的字,玉手纤纤,十指如玉,凤仙花染就的指甲在日头下泛着点点虚无的惨白。她对着石碑说话,话却是说给唐毓听的。今日,身边不能带着湘柳。
唐毓想起了他们之间的过往,这里是他们的相识之地。那时候钟连馨迫于任务,女扮男装,结识了陈卓、李熙迈,上演了一场义结金兰。三人各有各的目的,可到最后,都没能抵过情关。
“唐毓,你对我那么了解,那么你对他呢?”钟连馨突然笑了起来,回头望着唐毓。
唐毓抿了抿嘴角,有些莫名的不自在。同时竟也觉得有些悲叹。“我只知道他俊美无双,只知道他对你痴情无双。”
“是吗?”钟连馨轻轻呼出一口气,仰着头看着天上的白云,白玉般的脖颈缠绕着墨黑般的头发,一世沧桑。“印珠有情,他若无意,那个孩子,不可能降临人间。”
“张小姐和那个孩子如果在他的心中占的分量远远不及你来得重。我想你也深深相信这一点,否则今日就不会来这里。”
钟连馨闭上眼睛,绝美的温柔迎着护城河吹来的凉风,身后的华丽衣裙翻飞出动人的魅力。大兴朝第一美人,第一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