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心的悲凉。只能紧紧地包裹在身体里。因为她的欢喜。她的伤悲。都只是一场独角戏。
好在。有朋友。还有友情可以接纳她。
尤薇薇带她回自己的家。特意地支走林锡。
“胃药。”在看到她呕吐的时候。唐展的第一反应就是去药店里买药。生病就得吃药。就得治疗。但他不知道在梅小清的心里有怎样的隐疾。沒有良药可治:“有消食片。有丽珠得乐。有三九胃泰。一定是凉胃了。”他说。
她说不出话來。手里握着药。被尤薇薇塞进车里。世界忽明忽暗的。好像一盏坏掉的灯。就像是王家卫的文艺片。处处都是压抑和昏沉的气氛。又好像是一场暗战。隐藏着暗器。嗖嗖地。嗖嗖地。无形的血涌了出來。到处都是。还像是落潮后的海滩。有鱼虾的尸体。有惨兮兮展开露出软体的贝壳。有被抛弃的垃圾……她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只有任远的话在脑海杀來杀去。他要结婚了。他要去做一个丈夫了。这是他身份的转换。
不再是十年前那个青碧的少年了。他的人生不断地在前行。他一直走得很稳。工作。恋爱。还有结婚。而她呢。她的改变就是依然沒有变化。她心里依然爱着他。也许在岁月的沉寂过后。那不再是一份炙热的初恋。不再是一份羞涩的暗恋。而凝结成了一份深深的爱。
只是。无论是十八岁的她。还是二十八的她。永远沒有的。就是那份勇气。
以前是因为自卑。现在是因为现实。
她被自己优柔寡断的性格。压得死死的。
八月过去了。
时间永远在流逝。不管你是在笑。还是在哭。它都毫不犹豫地踏着步子。把你从孩童带到少年。把你从青春带到迟暮。
沒有任远的消息。她不再去倾听。或者不经意地打听。他要结婚了。很快。就在四个月后。
她真的病了。持续的发烧。咳嗽。鼻塞。病怏怏地就像傍晚的一把青菜。干脆请了假在家休息。在办公室的状态也不好。咳得天翻地覆地还惹了旁人不断地关切。工作量不算大。也允许她生一场病。
早上的时候。会去小区门口的诊所挂点滴。穿着运动衫。凌乱着发。走得很虚无。明明只是九月。却好像一夜降温。冷得唇亡齿寒。有穿着校服的男生骑着单车载着穿校服的女生从面前经过。女生的脚晃荡着。脸上是那种青山碧水的笑容。即使沒有看到男生的脸。但她也能猜到。他的脸上也挂着这样的笑容吧。
看《玻璃之城》的时候。最喜欢的镜头。就是港生骑单车载韵文的那段。镜头高高低低。阳光从树枝中透过來。颜色并不浓烈。满屏的都是那种青春飞扬的纯粹。只是电影里。港生沒有和韵文在一起。现实里。黎明和舒淇也黯然分手。只是到底是恋过的。有那么多属于他们的共同的回忆。其实。她也想过。想如果能够在午后清凉的阳光里坐在任远的单车后。能够和他一起蹲在街角的旧书店翻许久的书。能够在静谧安好的黄昏的山坡上。依偎着等日落。或者是在氤氲的路灯下。牵着手缓缓散步……在有过这些美好后。再分离。会不会好过一些。
像那句洒脱不羁的话一样: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但。所有的推断都不合理的。沒有前因。也沒有后果。
她只是裹足不前。只是在不断地想着。然后一一否决在现实里发生的可能。
一个人输液。总有点孤零零的感觉。那种大病房。八张床位。连同梅小清只有三个病人。另外一张病床是个老婆婆。守着她输液的是她的老伴。他们并不怎么交谈。有时候他还会走出去。在外面溜达一圈。在她的药瓶快要输完的时候回來。另一个床位上是个中年男人。很忙碌。即使在输液也不断地接着电话打着电话。陪着他的是他的妻子。他们总是有小小的争执。为的是他烦躁地把液体放快的时候。她就又把它调慢。但他要下床去卫生间的时候。她会立刻替他穿鞋。她弓着身子的时候。梅小清的鼻翼很酸楚。
不管是无话可说。还是吵吵闹闹。但依然是相濡以沫。依然惦记着怎样是为对方好。怎样是让对方好。她并不像尤薇薇那样排斥婚姻。相反她跟夏燕一样相信爱情的载体就是婚姻。最好的爱情就是一生一世。她的父母在这方面给了她一个健全的心态。他们平日里也会拌嘴。也会因为个性的问題吵架。但在对方生病的时候。他们会比谁都着急。他们会在晚归的时候打电话。会每天一起爬山散步。会坐在沙发上闲聊。会在吃饭的时候相互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