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
那天夜里，胡国峰拐骗宁白岩跑到南方去了。
宁佐经历了池塘边的羞耻和苦难之后，人就变得痴痴傻傻，学习成绩从全年级第一的位置，一头栽下来，几次模拟考试，连班上的前二十都不是了。
宁佐根本就看不进书，摊开课本，字里行间，全是宁白岩白嫩丰腴的胴体，还有胡国峰那粗大威猛的怒张飞，耳朵里总是宁白岩勾魂摄魄的哼哼声及狗舌吸水声……
一想到这些，宁佐就头痛欲裂，痛不欲生。
下个月就要高考了，班主任周扒皮老师急得嘴唇起泡，这三年的心血，就指望宁佐考个一流大学了，考不上，他的奖金和职称什么的，就全完了……几次和宁佐谈心找原因，茫无头绪，夜里，从镇里赶去枫树坪做家访。
白天下了一场暴雨，天气很凉爽。
月亮在乱山似的云朵间穿行。
当他走到枫树坪村边的那方圆百里闻名的大池塘时，月亮一头钻进了厚厚的云层，天地间一片黑暗，田野里的蛙噪虫鸣一下就寂静了，也看不清前面的路。
周扒皮心里不由的惊恐起来。
突然，池塘里传来“泼喇泼喇”的水声，定睛看时，池塘里边的角落里，有两个水鬼在打架！
在灰蒙蒙的夜光里，一个水鬼头上长一对犄角，眼睛绿绿的发亮，一个水鬼白白的，在水面上使劲的晃荡，那泼水声就由此而起。
周扒皮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汗毛都根根竖起，想逃也看不清路面，心里只是叫苦不迭。
绿眼睛长犄角的水鬼猛喷一口水，朝塘坝这边游来。
那白白的水鬼，这时嘴里“唷嗬唷嗬”的喘着粗气，双手挥舞着，大声叫唤起来，凶恶的跟在绿眼犄角的水鬼的后面，朝塘坝上冲了过来。
周扒皮大叫一声，“有鬼呀！救命呀！”不要命的往前面跑。
【474】
也不知翻了多少筋斗，跌了多少水坑，滚了多少田泥，等到月亮重新从乌云里出来时，周扒皮额上，已经鼓出两个大血泡，嘴唇肿得像个气球，流血不止，一身的泥泞，那模样，自己倒比鬼还要恐怖。
杀猪王在周扒皮的前面的路上走着，背篓里除了杀猪的刀具，还有一副猪杂：心肝肺大肠小肠膀胱……那是主家无钱支付杀猪王的工钱，用这些来充帐的。
主家为了逃政府的屠宰税，选择在黄昏时节来杀自家喂养的肥猪，杀猪王干完活，喝了几杯酒，就往家里赶，背篓里的猪下水，一路都在滴着血水。
周扒皮从稻田里爬到路面，月光下，深深浅浅的，一路都是血滴，他一个文弱教书匠，什么都想不起了，吓得只是嚎啕大哭。
杀猪王听到背后的哭声，吓了一跳，心想：“出事了！”
杀猪王从来就不信因果报应怪力乱神什么的，虽他杀猪无数，也知道“救人一命胜造十级浮屠”的道理，他从背篓里摸出一把剔骨尖刀，转身往哭叫声处赶来。
“鬼神爷爷，饶命呀！我只是一个中学教师，没有像那些当官的，尽干丧尽天良欺男霸女吃人不吐骨的事，我顶多就收了应当在课堂上讲，不该私下补课讲而收了补课费……鬼神爷爷，这个世界什么都涨，就老师的工资不涨，我也是没办法呀！要不，咱当老师的就更人不人鬼不鬼的有辱斯文呀……看我忠诚教育，夜晚还上门家访的份上，您就饶了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收补课费了，该在课堂上讲的，我全讲了……”周扒皮跪在路中央不的停的磕拜。
“这样呀？！”杀猪王才头一次听到这样的事。
“村坊传言说，我是周披皮，实在是最大的误会呀……老师也是人，也要吃饭嘛……”
“你是老师？哎呀！老师伟大呀！我这一世最崇敬老师的了！起来起来！快起来快起来！”杀猪王大叫着，走近来扯周扒皮。
“鬼神爷爷，您要真可怜，原谅我的罪过，就请您退去……孔夫子说：‘人鬼殊途’。我怕鬼，我为人师长，问心有愧……”周扒皮伏在地上，眼都不敢抬，只是磕头，磕得额上那两个血泡，又长了三寸，更像一对犄角，他自己倒变成一个长犄角的牛头马面鬼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老师，我是人，是枫树坪的杀猪王！起来吧起来吧！这太平世界，哪里有鬼，都是你们这些知识份子教的，让人恐惧，自己好干坏事！……想不到今天碰到了个真信鬼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