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两个顾字而已。
顾寻的父亲顾山是顾氏二房的当家人,家里占据着曲溪河畔最肥沃的五十亩水田。由于顾家堡位于一处山谷,环堡皆山,气候非常温暖,所以,田里种植的是南方高产的稻谷,而非北方大地常见的粟麦。
靠着这五十亩地,顾山一家这才积攒下了如今的身家。
大隋朝的土地政策大半沿袭北魏,是早期的均田制,为的是防止土地兼并。
土地大概分为三种,一种土地归国家所有,叫住露田,只是分给私人耕种,一旦土地的耕种者过世,土地就会收归国有重新分配;另一种则是永业田,也就是可以传给后人的土地,多半是旱地或是种植桑树的土坡之类的;第三种则是可以分给后人继承的宅基地,像房产之类的……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数千年来,中华大地都是如此。
不要说交通不便信息传递不畅的古代中国,就连一千多年以后的信息时代,国家制定的法律和政策来到基层也往往会变形走样。
在大隋朝的乡间,宗族势力横行,官府的诏令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父辈过世,土地也会像财产一样被后人继承。
所以,顾寻的问话并不突兀。
族长顾大忠有些支支吾吾,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顾寻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顾建开口了。
他的表情非常沉稳,语气很是诚恳。
“二郎,父亲是因病去世的,为了给父亲治病,我不得不变卖了家产,把那五十亩地卖给了廖家大爷……”
顾寻盯着顾建上下开合的嘴巴,没有听他后面的那些解释。
原来,这就是廖士元出现在顾家祠堂的缘故。
还真是好计谋,就这样活生生地吞掉了五十亩地……
接下来,顾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写在羊皮卷上的契约,上面写着何时何地把土地卖给了廖士元,有卖方顾山的印章、有买方廖士元的印章,还有中人的签名,所有该有的都有,一应俱全,天衣无缝。
这时,廖士元也站出来发话了,说了一堆假惺惺的话语,无非是邻里之间守望互助之类的。
在他说话之际,他身边的那些庄客都恶狠狠地瞪着顾寻。
那个光头汉子死死地盯着顾寻,眯着眼睛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
廖士元摆出一副善长仁翁的姿态,仍然在喋喋不休。
顾寻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任他说着。
等他说完之后,顾寻笑着向廖士元拱手为礼,一脸的感激。
“多谢廖公高义,不孝子顾寻有礼了!”
然后,他又转头对兄长顾建行礼。
“小弟有事在外,多亏兄长送了父亲大人最后一程,有劳了!”
接下来,他又向在座的各位来了个四方揖,连声说着有劳了,多谢了……到最后,他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容,小声地向众人问道是不是完事了,他记得灶上还烧着水,出门时走得急了,忘了歇火,须得快快回去。
见大伙儿没有再说什么,顾寻再次拱手作揖,非常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
瞧见顾寻潇洒的离开,祠堂内,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会这样?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事情不该这样进行么?
那家伙垂死挣扎、大声抗议,然后,顾家的族老就会将不孝这顶大帽子压在他头上。父亲大人垂危之际生子不闻不问自然是不孝,不孝之人应该被枷锁示众然后逐出乡里,还想分财产,做梦吧?
这小子若是反抗,廖大爷带来的那些人可不是摆设。
为了万无一失,廖士元还请来了那个光头汉子,那个叫花和尚的家伙乃是郡城滑台西城安乐坊的一霸。此次是为了给住在郡城的廖家大郎廖昌杰捎信而前来,廖士元晓得顾寻打猎为生,也许会有些本事,他怕对方狗急跳墙,特意请了这厮来坐镇。
不想,这些布置全然拍不上用场,那小子竟然干净利落地同意了。虽然,这和大伙儿期待的最终结果一致,可是,大伙儿总觉得有什么梗在喉头,感觉不太顺畅。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坐在廖士元下首的花和尚站起身来。
“廖大爷,就这样吧,俺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胡乱抱了抱拳,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来到顾家堡之后一直跟随在他左右的庄客廖祖亮忙向廖士元行了个礼,小跑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