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 姜娆吃过糖,也吃过比黄连还苦的药, 甜与苦她都尝过。
她问:“这是什么?”
总归不是柴青说的“糖”, 糖与药,她分得清楚,至于是什么药, 她在乎,其实也不在乎,哪怕今日喂到嘴里的是毒药,她都甘之如饴。
甚至会感到解脱。
柴青嘿嘿两声,眉梢得意地小幅度扬起:“你猜?”
“我猜不着。”
浮在姜娆脸颊的热度随着说话慢慢褪去, 有了以往冷淡矜贵的气质, 不过柴青还是更喜欢她方才羞答答、窘迫想用脚趾扣出一座王城的情态,她遗憾地回味一二:“我猜你也猜不着。”
她一味卖关子,姜娆有得是耐心, 不着恼, 更不催促,明面看着是气度沉着稳坐钓鱼台,实则那颗羞窘的心仍旧在七上八下。
做坏事被正主逮住了。
坏胚子会怎么想?
认为她不知廉耻,或是欲.求不满?
柴青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转, 瞧着姜娆清减的面容, 终究不忍再逗下去,收敛嬉笑神色, 腰杆都直挺挺着:“不瞒你说,这是毒寡妇的解药, 你吃了, 身体里的蛊毒就解了。”
一番激动的言辞被她说得干巴巴的, 柴青懊恼地感叹自己果然没给人惊喜的天赋,于是眼睛直勾勾地胶着在姜娆脸上,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眉毛微蹙,嘴唇微张,呼出来的气息快了三分。
唔……
实在是这张脸蛋儿太漂亮,做什么表情都是好的,柴青看不清她隐晦的心理路程,强调道:“真的,没和你开玩笑!”
她想告诉姜娆:你得救了!再不会受蛊毒的折磨、控制,可转念一想,又担心自己好心办坏事。
毕竟蛊毒下在身上,姜娆是要用这毒毒死燕王。
这是姜国对燕国使出的一招防不胜防的毒计,事先没问过姜娆的意思她就自作主张地骗人吃下解药,万一……
她踌躇不安地快速瞟了那人一眼。
心里没底。
“是、是解药啊。”
姜娆缓慢地眨动睫毛,眼看柴青眼底流露出无措,她喉咙生涩,感谢的话说不出口,才要问问这药从何而来,胃里一阵压不住的土腥味儿翻涌而来!
“别进来!”
她躲进净室,后背抵着门,柴青站在门外担忧道:“姜姜,你没事罢?”
“呕——”
“……”
柴青手指攥紧,不合时宜地想打趣一句:“这是怀了?”
“没……呕!没怀!”
柴青被门内的声音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问出不该问的话,更没想到,都成这样了,姜娆还在为自个的清白做出努力的辩驳。
怪不容易的。
“呕!”
听得人胃里冒酸水。
寻常时候遇到这种情况柴青早就有多远躲多远,她这人日常颓丧,爱瞎干净,总嫌弃别人没她一个小指甲盖干净,可这会竟像是忘了曾经的怪癖,木头桩子似地扎在那:“姜姜,你还好吗?”
寸长的蛊虫吐出来,没有想象中恶心,甚至不知情的人见了还能真心实意地夸一句漂亮。
从表面来看,这玩意的形状根本不像是虫——透明、纯白色,能看清里面有淡红色的血丝来回流转。
这便是折磨姜娆数年的‘毒寡妇’。
中蛊毒者,但凡与人交.合,不论何种形式的亲密,上升到极致,母虫衍生子虫,子虫顺着情液在对方体内生长。
子母蛊虫,子虫半日内长成死去,母虫过不久也会与中毒者同归于尽。
“姜姜?”
姜娆恍惚从失神里醒过来,才要‘毁尸灭迹’,眼前发生奇妙的一幕——透明可爱不像虫子的蛊虫,暴露在空气中,自我消亡。
消亡的过程很美,仿佛星子一点点亮起光,光又渐次熄灭,直至虚无。
她盯着蛊虫消亡的地方看了眼,转身:“来了。”
净室的门打开,姜娆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以前白得有点刺眼,如今看来面色红润,白里透明,洋溢着健康向上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