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宝对张天正最深的印象,仍旧是与令狐澄新婚之夜去雾灵山,听张天正所颂的“三生十里桃花园”,后来便是在京郊湖边钓鱼。直觉里,令狐澄和张天正的关系很普通,很是生疏客套,谁想当令狐澄随便找了个由头就要带着袁宝去张天正处拜望,张天正竟应了,并特地命正妻尤氏接待袁宝。
尤氏出身名门,却并无架子,见了袁宝便如同久别重逢的姐妹一般自来熟,免去了初次见面的尴尬,美中不足是她很是八卦,说早就听闻袁氏三兄弟名动京城,非要袁宝跟她仔细说说个中详情不可。
袁宝有求于她,自是将自己同吴氏的渊源粉饰了细细说来,并也做出一副八卦的样子回问尤氏:“袁宝是乡下人,不懂事,若问了不该问的姐姐别介意——听闻将军夫人国色天香,颇得大将军恩宠,可有什么窍门?”
尤氏虽然看上去话多,关键时刻却很是聪慧,绝不再自家敏感的话题上八卦:“既得公爹恩宠,自然是国色天香,个中窍门也不是我等小辈所能参透的;倒是宝姨娘,三公子对您之宠才真的是闻名京城,又有什么诀窍?”
袁宝故意做出一副羞涩之态:“无他,新婚罢了,若能如贵伉俪般数年如一日,才真的令人艳羡。”
听袁宝夸赞,尤氏自然高兴,两人说话又比方才亲近了两分。
两人又交流了一会儿夫妻相处之道,多是袁宝这新婚数月的请教尤氏那成亲数年的,最终袁宝遗憾道:“姐姐别笑我,我对贵府新晋的将军夫人,真的好奇得很呢,不知道进府了不去拜望有没有失礼?”
“不妨,咱小辈一处玩,不必太拘礼节的。”尤氏摆了摆手,见袁宝一副遗憾得不行百爪挠心得不行的样子,又掩口笑她,“你若真的这样周到,我就带你去求见,反正一天天闷得紧,有人说说话,还是个投缘的,总是件欢喜的事儿。”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袁宝一眼,像是在说投缘说得是她们。
这样的女子都生着颗七窍玲珑心,袁宝脸上做出意会同感之态,心里却不敢尽信。
袁宝原也做好了被于营营拒之门外的心理准备,因为在于营营心里,自己这个麻烦精应该已经被困在山下村做了人家的童养媳吧,谁知竟让她们进去了,不知是因为人已经到了门口,还是因为于营营也想见她。
与吴氏、田王妃甚至尤氏等人不同,于营营并不是个热情话多的人。她只客客套套的感谢袁宝的拜访,客客套套的问候吴氏和田王妃,客客套套的说两句渤海王同大将军张恒远的兄弟情谊,便没了别的话好说。
袁宝也故意在与她说话的间隙,状似无意的碰出脖颈里挂着的竹哨,只是那竹哨此刻早没了昔日的光彩,明显看得出来是碎了以后再拼贴回去的。
正好于营营不说话,场面稍稍有些冷,尤氏便借着这事儿说话,以期让气氛复又热络起来:“宝姨娘戴得是什么?真是新鲜!”
于营营正在喝茶,听尤氏一说,也抬眼去看袁宝。
袁宝要的就是这个,拾起那哨子给尤氏看:“据说是我娘小时候留下的,算是个念想。”
尤氏忙走过去细细端详:“听闻你们的村子都烧了才投靠少卿府的,你娘想必也遭逢劫难……唉,宝姨娘节哀……”
“那倒不是,”袁宝笑着打断她的安慰,“我生下来几天便被袁家村的养父母收养,并没见过亲娘的样子,是养父母说这哨子是自襁褓中戴着的,想必是爹娘留给我的,但又听说我爹在我出生前就没了,留这哨子给我的必定就是我娘了。”
尤氏没想到她的命运这样悲苦,再瞧她笑语嫣然,没有一丝一毫悲观忧伤的样子……若初时只是礼貌客套,此刻竟真的对她生出了几分喜欢:“那怎么碎了?原本就是碎的?”
袁宝摇头:“为了些缘故,我不得不把它砸碎了,所幸有人帮我留着、拼贴好,又交还给我,让我没失了亲娘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抱憾终生。”说这话时,袁宝又抬眼去看于营营,见她虽然面色不变,嘴唇却已微微抿在一处,全身上下也一动不动,像是在隐忍克制。
尤氏仍旧跟袁宝说话,宽慰安抚,或问她养父母的事儿,袁宝只拣好的说,报喜不报忧。中间看到于营营似乎交代了小丫鬟一句什么,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外面便有人请尤氏回去,说是张天正那边有事叫她。
见于营营不甚热情,尤氏本想暗示袁宝跟自己一起回去,谁知还没开口,于营营便道:“你快去快回,别劳宝姨娘久等。”
尤氏愣了一瞬,即刻明白这新晋的婆母娘是要留袁宝说话,见袁宝也没有不愿意的模样,便点头称是,躬身退下。
“没想到宝姨娘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等尤氏走远了,于营营才问袁宝,“你娘生下你便将你抛下了……你可恨她?”
“我不恨她。”袁宝柔柔的笑,心里却藏下了后半句话,“我只当她是个屁而已。”
“不恨?”一直淡泊清雅、面不改色的于营营的声音忽然颤抖了,“我也是自小没了亲娘的,瞧着别的孩子跟娘撒娇,娘疼她抱她亲她,心里就羡慕期盼,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