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子想用袖子擦擦脸上的冷水，谁知衣裳都湿透了，擦了还不如不擦，只能用手胡乱抹了抹脸，抬头眯着眼看了小七半天，才冷哼道：“左右是个恶贼！”
琉璃榻上坐着的令狐澄立刻毫不掩饰得哈哈大笑，边笑边朝袁宝这边得意洋洋地挑眉，意思是，瞧瞧，他诬赖小七，却连小七都不认识！
袁宝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她宁可被令狐澄这般嘲笑，也真的真的真的不愿意烧村的事儿跟令狐澄有一点关系。
二蛋子则被令狐澄的笑声吓了一跳，努力擦着脸睁着眼往令狐澄那边看。他显然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地牢的亮度，令狐澄又恰好坐在为了通风而设的细长窗户前方，有点背光，只能隐约看个大概。
令狐澄见他看自己，便双手撑在塌边两条长腿旁，上身微微前倾，笑呵呵的朝铁笼那边凑近些：“那你认识我吗？”
二蛋子不说话。
令狐澄又道：“你认识袁孝辰吗？”
二蛋子身上一抖，一脸诧异的看向令狐澄，等着他继续下去。
令狐澄笑道：“袁孝辰是我大哥，我是他的小弟令狐澄——要是你实在记不得我的名字，就好好想想，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骗了我大哥。”
二蛋子先是目瞪口呆，盯住令狐澄看了老半天才渐渐挺直了腰背，冷笑道：“他去你那儿告密了吧？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他除了会捧孽种的臭脚，还会当奸人告密了。”
令狐澄笑道：“不是，他听你说是我的手下烧了你袁家村，所以傻了吧唧的来暗杀我，同来的还有他的弟弟袁状和妹妹袁宝。我已经把他们三个杀了，那个叫袁宝的临死之前为了活命，招认是你告诉袁孝辰是我烧了你们的村子。”
怎么偏说是自己招认的？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袁宝气得吐血，但仔细想想要不说自己就得说袁孝辰和袁状，那还不如就说自己，反正自己是混人孽种，不怕当小人。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令狐澄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而不是袁孝辰和袁状身上，已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二蛋子却没有袁宝这般淡定，他呆呆的看了令狐澄半天，才忽然仰天大笑，大笑时鼻梁骨不小心磕在铁笼子上，疼得他连忙拿手去捂，笑声却并没停下来分毫，只是笑着笑着眼泪流了满脸，被他捂着鼻子的手胡乱擦去。
令狐澄还是笑：“你这是高兴啊，还是难过？”
二蛋子似乎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索性敞开心扉，毫无隐瞒：“高兴，也难过。高兴的是烧村的大仇终于被我报了，难过的是百草堂的孙子和大壮都给那孽种做了陪葬！”
令狐澄听说过袁孝辰家是行医的，是以明白二蛋子所说“百草堂的孙子”是谁，他疑惑的是另一个问题：“你的意思是，袁家村是那个叫袁宝烧的？”
二蛋子冷笑道：“至少因她而起。出事当晚我起夜时听见外面有人走动，偷偷爬墙一看，见是几个穿着黑衣蒙着脸的外乡人，正鬼鬼祟祟的在墙头外面走。我当时懵懂，便下去跟我娘说，我娘睡得迷迷糊糊，不但没理我，还骂了我一顿。
“我当时也困了，就想躺着再睡，脑子里却总是那几个人的样子。后来好不容易恍惚要睡着，就听外面噼啪作响，起身去外面一瞧，见是隔壁小春子家房子着火了。我赶紧大声喊我妈，又跑出去砸小春子家大门，谁知没砸几下大门就塌了，我冒死跑院子里打算救人，却发现小春子家已经火光冲天。
“我当时真他娘的惜命，犹豫着不敢跑进去，只是大声喊小春子，喊他爹娘，他爷爷，又扯着脖子喊我娘……这时我才发现那火已经把我家也烧起来了，想跑过去已经被大火拦住……等我几乎被烧烤熟了跑回我家院子，小春子家的房轰隆一声塌了，我家的房也被他家的房砸塌了半扇……我娘……我娘……”说到此处，二蛋子强装出来的倔强冷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陷入了回忆，流了眼泪，连擦都忘了，“我娘就睡在那塌了的半扇房字里头……”
火烧袁家村那夜，袁宝正在村外雷公河的树林里，是以并不清楚当夜村里的细节，如今听二蛋子用颤抖的声音形容那夜的情形，眼前仿佛又燃起了映天的熊熊大火，好像如同二蛋子一样看见了自家院子房倒屋塌，看见养父袁大山和养母彼此拉扯着往外跑，却被烧断的房梁砸在里面，看见自己窗外挂着的那件大红纱衣被风吹着碰着点火苗，然后“嘭”的一声，化为灰烬。
令狐澄也收起了笑容，甚至连询问都省了，只是坐正了身子，又稍微往后靠了靠，不打断二蛋子的描述，任凭他继续说下去。
二蛋子不知被这情景折磨了多久而无人可说，哪怕遇上了袁孝辰，也因心里存着疙瘩不敢畅所欲言，此刻听说袁宝已死，倒无所顾忌了：“我看火势那么大，知道再没本事救我娘出来了，只好拼了命逃出村去。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刚想回头看看被烧光了的袁家村什么样，就见几个黑衣人远远的朝我这边跑过来。是我起夜时看见的那几个外乡人吗？村子是他们烧的吗？他们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