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沈扬文与白玉音,一路向南而逃。直到彻底摆脱了锦衣卫的追捕,才慢慢放缓了步子。抬头瞧去,已来到了京城南门处。
二人商议下,索性出了南门。可前路漫漫,牧野茫茫,究竟何处可以藏身?沈、白二人一路走,一路想,不多时,已隐隐约约瞧见了大运河畔。
看着大运河的波澜,沈扬文百感交集。他不知不觉中已成熟了许多,不知不觉中,也已卷入了这场朝廷的党斗之中。沈扬文心道:“便是这条大运河,我只消随着运船一路南下,用不了几天功夫,我便可回到苏中,回到家中。我可以老老实实做我的少爷,老老实实听王先生说书,老老实实看那些小说。可这样荒废一生,到头来能得到什么?”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云朵,只瞧展展白云时而散,时而集,时而涌,时而缓。云朵的高度,他是永远到不了的。若是能亲手摸上一把,或许能知这云彩中含着什么样的秘密。沈扬文不断在想,这云彩究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现实存在的。若他飘渺,为何肉眼可瞧得见。若他现实,他为何有这千变万化的姿态。
沈扬文不禁思虑:“或许,云如人生。被风肆虐着四处飘散,被明日照耀的没了影踪;晴天时它是白色,阴天时它是黑色,日出日落之际,又变成红色。这云彩总是被其他人驱动着,也可能这样的驱动与变化才能它的价值更完美。这朵白云,今天被我瞧见,或许明天又飞到了苏州我的家中。也许,我此生并非做给自己看的,而是要为后人留下些什么。也要让后人知道,曾有我这么一朵白云努力着贡献飘雨和瑞雪。”
“沈公子?”白玉音打断了沈扬文的思虑,道:“沈公子,你家乡在哪?为何来到京城?”沈扬文笑道:“在苏州。秦律大哥带我来京游历,增长见博,没料想,才来了两天,便出事了。”沈扬文说这番话时,前半句的笑声本是得意与自豪,而到了后半句,却满是苦恼。
忽然,白玉音跪倒在地,泣道:“沈公子,谢谢你对白家的大恩。如今开罪了锦衣卫与梁芳,你是要担负性命之忧的。你还是尽早回苏州吧,也好避过此祸!”沈扬文连忙将白玉音扶起,挠头苦笑道:“我既已淌了这趟浑水,就做好了送命的打算。再说,秦大哥是为了我才进的京城,进的天牢。他还没有平安,我如何离得开?我三弟小木与他哥哥姐姐也是生死未卜,只有彻底将梁芳一党除掉,我才算真正平安,不然跑到哪里,还不是被锦衣卫轻松寻到。白姑娘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为你家人报仇,必当做完此事才走。”
白玉音心中动容,说道:“沈公子,我……我如今已没有一个亲人,若……若你不弃,我愿服侍左右,生死相依!”
沈扬文“啊”了一声,怔怔道:“生死相依……白姑娘,你……”
白玉音粉颈微垂,不再说一句话。沈扬文心中忐忑,他是怕白玉音连累自己么?他心中暗忖:“沈扬文啊沈扬文,你既已选择留在京城,又何必有这么多顾虑。没准明天醒来时已在锦衣卫所,没准晚上睡觉时已去了阎王殿。白姑娘貌若天仙,还配不上你么?”
想到此处,沈扬文一把将白玉音搂在怀中,在她樱唇上深深一吻。白玉音双目紧闭,未有一丝不愿。沈扬文道:“白……啊,不,玉音。你家仇得报之日,我便带你回苏州见我爹妈,请他们做主。我要娶你进我沈家。”白玉音娇应一声:“嗯!”但这一声“嗯”,是多半带了失落,少许才是欣喜。
十几岁的少女,本是青春年华,刚可为爹妈尽些孝道时,却与他们天人永隔。白玉音出身名门,又有如此绝妙的机缘习得“发不老”的七纵神功,可这些根本无法阻止家族灭亡的惨案。如此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让一个女孩儿来承受,确实过于残忍。此时可得沈扬文真心呵护,可抚慰她孤苦之心,也算是她人生最后一丝希望吧。
正在两人相拥时,只听一侧小林中传来一阵“砰砰”地砍树声音。
此时的两人已是草木皆兵,生怕锦衣卫追来,忙找了一块大石藏起身来。沈扬文稍微探头,只见是一个和尚正挥着长斧砍树。沈扬文低声道:“咦,是位出家人。这地方有家寺庙么?我来时不曾注意到。”白玉音道:“不如我们跟着大师去看看?”
沈扬文点头,二人在大石后躲了一阵,瞧那和尚砍到树木背着走了,才现身跟他而去。
白玉音道:“这大师好身手呀,这两丈高,一抱粗的大树,他单手便扛着走了。想必一定练过一些外家硬功。”沈扬文不懂武学之道,但见了这和尚的膂力,也惊为天人。
二人随着和尚一路朝东走了二十里,来到了一家破旧的小茅草屋中。到了屋外,那和尚放下大树,转身道:“两位施主,随贫僧一路来此,有何要事么?这小姑娘倒是有些绝技,我初时还以为只有一人跟着我。”
白玉音笑着微微作揖。沈扬文抱拳行礼,道:“大师,我们二人游历京城,但无奈碰到一些事端。所以离开京师,在周边转转。见大师天生神力,好生佩服,所以前来拜会一下。敢问大师法号?”
那和尚双掌合十鞠躬,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