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郁昶的语气如常,任鹤鸣甚至听不出来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在任鹤鸣想说些什么时,郁昶将茶水倒好,推到了他的面前,淡淡道:“恭喜。”
任鹤鸣一愣。
自从他出关后,听过无数声恭喜,竟然都不如面前这个昔日的情敌诚心。
这次他再出去时,回过头,总觉得郁昶身上萦绕着股死气,他的模样依旧是少年时的模样,可心似乎已经很老很老了。
*
在任鹤鸣离开后的第十六日,郁昶也听山中的灵怪说,最近有凡人飞升了。
那日他看见了散开的劫云,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山林打湿,郁昶起身回屋,忽然开始收拾起来床铺,将被褥仔细叠起来,又小心翼翼放好。
随后,他坐在了床前入定,不再动弹了。
有一股灵气在他的周身散开,若是任鹤鸣在这里的话,定会了然:郁昶确实是在压制劫云,这么多年不飞升,是因为他一直在分散修为。
山中的精怪经常凑近他,就是为了在他散功时,稍微沾点光。
只是这次,郁昶没将修为分散多少。
任鹤鸣的劫云似乎将他一直安静的劫云给惊扰到了,连他的劫云也不老实起来。
郁昶睁开眼,听见了逼近的雷声。
*
修真界,人人都不自觉地抬头望天。
就连卖东西的商贩,也停下了与面前一位少年人的交易,好奇地往天上看去。
“一日之内,两位大能飞升历劫,真是前所未有,罕见呐!”
“从前凡间灵力鼎盛时,倒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场面,只是如今凡间修真者修炼都十分不易,除非是天纵奇才,否则一生都难有飞升的机缘,咱们能够目睹,实属有幸啊。”
“等等,这劫云……我瞧着怎么好像不太对?”
“方才历劫的是飞仙宗大弟子吧?感觉他的劫云并未如此……诡谲吧?”
话音未落,众人都看见了一道落下来的雷击。
“这雷……比方才那大弟子雷劫的最后三道还要粗!”
“此次历劫之人,怕不是要难逃一死了?!”
商贩面前,少年人的脸蓦地发白。
*
郁昶的嘴角有鲜血流出。
他漫不经心地拭去,盯着还在积蓄力量的雷云,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曾经飞仙宗的藏书阁中,有书记载——
机缘既到,劫云不可阻,压制越深,反噬越重,雷霆之怒,非凡人之躯可挡,需即刻应劫飞升,方为上上之选。
他压制劫云压了十几年。
第一道雷劫,便是旁人的十几倍之重。
越往后越厉害。
郁昶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几道雷劫下来,他已经感觉到体内修为的亏空,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道心依旧未曾动摇,护着他继续站在雷劫之下。
每打下来一道,他的身体便晃一晃。
旁人历劫,身上揣满了法器,虽说不能反抗,却能布置结界,以此来减少天雷的伤害,可能到了最后的三道天雷,才会捱一捱。
他倒好,孑然一身,轻飘飘到像是不把天雷放在眼中。
郁昶甚至分神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他的四肢都快被打碎了,但识海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呵护着,只是皮外伤。
郁昶忽地扯唇冷笑。
一道雷劫再次落下。
这次比以往的都重,他的识海终于开始有了裂缝,这一下的痛苦令他吐血半跪在地上。
“你最好能将我打死,”郁昶的嘴唇轻轻开合,“将我打死吧。”
天雷被惹怒,又是一击。
郁昶眉头皱了皱,嘴唇却轻轻勾起来,是个愉快的表情。
他能感觉到,身上的力量开始流逝了,修为与体力尽数从他的身体中离开,他的姿势从半跪,变成了侧躺在地上,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了他的头发。
天地昏暗,耳边逐渐听不见声音,陷入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