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十三岁就认识他,十八岁跟他订婚。所有人,以前那些什么名媛啊,大小姐啊,人人都嫉妒我——因为钟祥爱我,因为我跟他虽然是家族联姻,可哪怕我们家破产,我一下子一无所有,他还是愿意娶我。十二年了,他爱的是我这个人,不是我的身份。”
“可结果呢?原来到今天他死了,他到死了才肯告诉我,爱我也可以背着我跟别的女人上床,不仅跟别的女人上床,还挑了我最讨厌的顾嘉婉;爱我就是让我背着‘因爱生恨’的罪名,现在要被怀疑作嫌疑人!爱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在真正足以将人击垮的悲伤面前,所有的安慰都显得无力。
尤其是那些站在道德高点故作慈悲的怜悯,除了伤口撒盐,更是别无他用。
林柿默然。
只能强忍住眼角酸涩,听着电话那头砰砰重响。
但大抵也有人过来制止,有人拉扯。
嘈杂一片里,陈宝言的声音又逐渐被拉远,再难听清——
能艰难辨明的,充其量不过最后一句。
“可是林柿,你知不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
对面说:“我知道他和顾嘉婉的事,只不过想跟他分道扬镳,各走各路。知道他死,我才真的痛不欲……”
-“谢sir,嫌疑人的情绪很不稳定,不能再为她破例,请马上断掉通话。”
-“我知道。”
-“谢sir!”
林柿一愣。
下一秒,伴着“滴”一声轻响,电话彻底挂断。
*
这天林柿一直加班到深夜。
个中原因,除了陈宝言的事令她压力倍增,一直心神不宁,导致办事效率极为低下以外,实际上,自家杂志社方面对报道钟祥“疑似情杀身亡”事件的态度,更是让她心力交瘁。
甚至到九点多打卡离开,沿着楼梯而非电梯一路下,仍然在电话里同主编据理力争。
“不是,主编,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钟祥是钟灵唯一的儿子——不是,你听我解释,对,现在钟氏高层里,确实是钟邵奇掌握大权,但是钟老爷子只有钟灵一个宝贝女儿,人家比钟邵奇还高个辈分。虽然钟祥是她非婚生子,名不正言不顺,但是钟老爷子对这个女儿很疼爱,连带着外孙也格外看重,看着是只给了他一个副总经理当,可以后原本是要大力培养的!现在很多事细节都不太清楚,就贸然去发他的八卦稿、去说他的私生活,到时候钟家肯定……不不,你相信我,主编,我不是听别家小道消息,我是……”
我是因为家里和他们曾经有过交情,才知道这些内情?
后头的话在喉口哽了一哽。
恰巧路过大厦外落地仪表镜,林柿看着镜中那戴着笨重黑框眼镜、一身臃肿白羽绒服的形象,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没说完的话咽回腹中。
思来想去,终究只剩一句颇没底气的:“我是为了我们杂志社好。”
可想也知道,这种套话不可能说服电话对面的老油条。
从挂断电话那一秒起,林柿已经基本预估到:明天《追新》的头版头条,估计依旧会是各方不实消息汇聚而成的八卦整合体。
而如果不出意料,杂志和同社报刊前脚一出,后脚,钟氏的律师函八成就要砸上脸。
更有甚者,要是措辞不当,以钟灵爱子心切的程度,直接杀来收购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就开始头疼了?”
何止头疼,她简直头痛欲裂!
好不容易找了份比较喜欢又相对稳定的工作,讲良心话,谁想……
等等。
刚才谁说的话?
林柿脚步一顿,霍然抬头。
视线所及,却恰是正前方,路灯下颀长身影。
男人倚着灯架,左手提一碗米记糖水,右手把玩着手机,见她来,便收回兜里。转而抱住手臂,懒懒看她。
“林小姐,”他说,“做不到朝八晚六就算了,竟然九点半才下班,还脚步蹒跚头又痛——需不需要我帮你联系劳工处投诉?”
“……”
“还傻站着?过来,请你喝糖水。”